那夜肖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全部告诉陈绯。包括赵进的调查,宋银川的坦白和他自己的推测。
恐惧往往源于未知,肖策把整件事掰开揉碎了放在她面前,让她知道,人心没有那么好,但也没那么坏。
背叛、欺骗在生活之中的确随处可见,但若是因此误读真心,她会活得很痛苦。
“你真的认为银川没有参与到这件事当中?”陈绯听完肖策的话,轻声问他。
“最起码,他是凶手的概率极低。”肖策有意抛开人情关系,条分缕析地说,“首先,凶器是凶手从外部带入今宵茶楼的西瓜刀——这说明他早有预谋。这不是一起临时起意的案件。我们做一个假设……如果真的是宋银川,首先,他有什么非杀大壮不可的理由吗?”
“没有。他和大壮很难产生纠纷。银川是店里管账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和银川的关系,大壮巴结他还来不及,不可能跟他撕破脸。”陈绯顺着肖策的假设往下推,“退一步讲,就算是有纠纷,最严重的不过是大壮发现了银川和李雅兰瞒着我偷偷在一起,以此要挟银川,但这也不可能把他逼到杀人那一步——因为很显然,比起杀人,跟我摊牌的代价要小得多。”
肖策从背后抱着陈绯,手指摩挲她的手背,继续往下说。
“其次,就算他真的脑子搭错筋。他会在有充足思考时间的前提下,还选在晚上十一点多作案吗?”
“不会。那个时间太危险了,保不齐会有客人打电话来,甚至突然登门——以前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对于银川来说,风险太大。”
这么一想,陈绯的心定了不少,略一停顿,她又补充,“你刚刚说你曾经跟赵进提出,李雅兰不可能知道207当天空出来……确实是这样,但并非只有银川一个人才知道房间安排情况。你在楼里待过,你晓得我们那管理松散,楼里的人随便翻翻预约表,或者随口问一句晚上哪几个人有客,就一清二楚了。”
“嗯。”肖策点头,抚平她的担忧,“放心,赵进没有因为这个怀疑银川。”
陈绯在肖策怀里转了个身,面对面地看着他。
肖策:“怎么了?”
陈绯抬起下巴,亲了亲他的嘴唇。
“下午,我和娇摊牌了。”
陈绯也把娇告诉自己的信息同步给了肖策。
“娇说了很多,但他给到的有效信息其实很有限。”陈绯总结,“一,过量的壮阳药出自于娇;二,娇猜出来了李雅兰不是凶手,是为银川顶罪,他怀疑银川。”
“壮阳药这个点我和赵进讨论过……李雅兰的证词很有问题,如果娇也参与其中,倒是能说得通了。”肖策说,“我其实一直很疑惑,凶手为什么要给大壮吃过量的壮阳药。首先,寄希望于大壮因为过量壮阳药而丧失反抗能力,简直像是在赌运气,这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其次,凶手要是能骗大壮吃下壮阳药,为什么不干脆骗他吃安眠药?所以我有想过,壮阳药这一环,不在凶手原先的计划里。”
“所以你觉得,这对于凶手而言,又是一个意外?”
“嗯。我现在有一种感觉……凶手没被捉住,并不是他执行了多么精巧的杀人计划,他有漏洞,很多漏洞,他甚至因此惊慌失措,自乱阵脚。但是频出的意外,阴错阳差地将这些漏洞填补上了。尽管,补漏的同时,又给他捅出了其他娄子,但是已经足够混淆视听,让他趁乱脱逃。”肖策目色沉沉,低声说,“如果李雅兰没有自首,警方再继续扩大调查范围,未必查不到那个人。”
陈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肖策说:“如果我们停止反证,顺着凶手的思路来想。一个人,产生杀意、预谋杀人,却又想摆脱嫌疑,你觉得他会先做什么准备?”
陈绯想了想,说:“如果有时间思考准备,那在杀人之前,肯定要尽量和被害人撇清关系,怎么也要让自己看上去与他无冤无仇。”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语速放慢,“还会……还会想尽办法,让自己有不在场证明。”
陈绯说完这些话,只觉得背脊发凉,她惊疑不定地睁大眼睛看着肖策,后半句话呼之欲出。
但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既然银川和娇都另有隐情,也许,也许他也有。”陈绯还是不愿相信,轻声说,“再说了,按这套逻辑,没有作案动机、有不在场证明的人都摆脱不了嫌疑的话,任谁都有可能是凶手,也不见得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