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赛、、使坏(1 / 2)

等三个熊孩子离开, 一家人放好行李坐定。

韩青松让林岚坐靠窗的位子, 他坐在外侧让她靠着自己睡觉。

四个孩子挤在三人位上, 虽然煤烟味儿很浓, 孩子们却不介意, 反而好奇地观察那黑烟是怎么飘过来的。

小旺把脸探在下风处, 小脸上一会儿就落一层黑灰, 麦穗从水壶倒水给他擦擦。

等吹煤烟吹腻歪,小旺把自己线钉的画图本和纸卷炭条拿出来画画。他和三旺一样,不是很喜欢写字, 但是他喜欢画。这一路上他们坐着骡车,两岸秋收风光,火车站, 两个外国人以及检票员, 还有大火车全都要画下来。

甚至还有火车里面的人,尤其那三个和哥哥差不多年纪的丢人熊孩子, 白口罩、瓜子皮、以及甩锅老王, 都在他脑子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要给他们画下来。

大旺看水壶里水不多, 就拿茶缸去找列车员打开水, 麦穗和二旺则在火车里溜达看看厕所在哪里, 以及车门处的风光。

片刻,麦穗和二旺回来,看小旺画那个老外, 两人也描述一下自己的见解和观察的细节。

麦穗印象深刻的是他们的语言以及服装、仪器, 进而好奇他们的国度。

二旺也好奇他们国家什么样子?他们吃什么?他们平时干什么,是不是也早请示晚汇报,是不是也是生产队?是不是也……这些在他心里播下一粒种子,生根发芽,越来越好奇,让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出去看看。

于是小旺画画,麦穗和二旺各人拿出日本及开始写日记。

麦穗的日记感情也是充满色彩的,写下她的感想,她的憧憬,她的愿景,家乡为起点,县城是小时候最大的城市,如今要去省城,未来还会更远更辽阔。

世界这么大,她一定要去看看!

林岚看三个孩子都在忙着写写画画,她也不打扰,就笑微微地看着他们。

韩青松伸开手臂揽在她肩头,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低声:“睡一会儿。”

昨晚她就没怎么睡,今早起得又很早,如果晌午不迷瞪一会,晚上也容易休息不好,第二天可没精神呢。

林岚就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耳边是韩青松结实有力的心跳以及唦唦的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她美美地睡着了。

大旺找了两节车厢都没找到打水的地方,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不像别人那样着急大呼小叫。最后他在第六车厢的乘务室找到个列车员,管他要开水。

列车员:“找锅炉。”

大旺:“锅炉在几车厢?”

列车员正闭着眼养神,也不睁眼:“九……哦,第2吧。”

大旺:“到底几?”

列车员嘟囔一声,这火车上是用锅炉烧开水的,不是每个车厢都有,也不只有一个锅炉,要轮流烧的。

“你去餐车吧,九。”列车员又缩回去,他今日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人。而且这种最差的慢车,煤烟味儿实在是呛人,让人提不起精神。

大旺就去餐车看看,火车过道太窄,对面来人就要让一下。

他走到半途见对面有人来,就侧身让过,结果那人正是白口罩,上来就拧他胳膊,“臭小子!”

大旺左手被拧向背后,上身被压着往座椅上趴去,座位上的人立刻让了让,有人喊道;“别打架啊!”

季廷深自以为把大旺制住,还得意地哼一声,拍拍大旺的肩头,“小子……”

大旺把自己茶缸递给座位上的人帮忙拿一下,脚下一勾一别,带着季廷深的一条腿就朝过道劈过去。

没练过一字马的人可受不了这个动作。

“哎呀!”季廷深惊呼,立刻从后面抱紧了大旺,想把他给摔在过道里。

大旺一弯腰,拿住对方的双手,下腿沉腰,一低头,就来了个小幅度过肩摔把季廷深给摔趴在过道里。他收腿蹲在旁边,拍拍季廷深的头。

季廷深:“卧日!”

大旺微微蹙眉,“嘴巴欠抽!”

他一把扯下季廷深的口罩,扬手要去抽他的嘴,待看见对方的脸却又抽不下去。眼前这张脸太漂亮,让他第一反应:这是个女孩子,打人胜之不武。

大旺把口罩丢他脸上,没和他一般见识,拿着茶缸跟人道谢,然后去打水。

季廷深:“小子,有种留下名号。”

大旺理都没理就走了。

等他打水回来经过六车厢,又看到那三个小子。

三人还是那么嚣张,占着五个座位,那个比女孩子还漂亮的少年一脸邪气阴郁,眉梢眼角都写满桀骜不驯,这表情看着倒不像女人。

大旺寻思这样看着不像女孩子,他们要是再挑衅就胖揍一顿。

季廷深一歪头:“坐。”

他一说坐,对面一伙伴立刻把腿横起来拦着大旺的去路。

大旺蹙眉,瞥了他们一眼,“打架?去车门。”那里宽敞一些,不会伤及无辜。

季廷深嗤了一声,“你不用怕,我们不会欺负你的,坐,聊聊。”

他用下巴点了点自己旁边。

大旺倒是没害怕,坐下,把茶缸放在小桌上。

“你叫什么?当然,你要是怕就不用说。”

大旺:“韩旺国。”

季廷深撇嘴,乡巴佬!

“季廷深。”

大旺没反应。

季廷深:“我说我叫季廷深,他是周曙光,栾耀辉。”他介绍了一下。

大旺:“哦。”你们叫什么,管我什么事儿?

三人:“……”卧日!这是个傻子?

“韩旺国同学,你们家是省城的?”对面的周曙光问。

大旺:“不是。”

季廷深:“你说话怎么这么不利索?你爹是哪个单位的?”

周曙光:“别误会,我们没有找茬的意思,想和你交个朋友。”

大旺:“我不和你们交朋友。”

栾耀辉:“哎,你小子咋那么拽?你爹顶天也就是公安局的局长?我看够呛,这一大家子大包小包挤上来,顶多……”

大旺拿了茶缸就走。

栾耀辉立刻拦着他,“哎,还没说完呢。”

大旺冷冷看了他一眼,“让开。”

周曙光:“别激动别激动,咱们看你身手挺厉害,想和你交个朋友。我看你们应该是从x县去省城的,第一次出门吧,聊聊嘛,别生气啦。这么小年纪,身手这么好,脾气咋这么暴躁呢?不好。”

他看大旺一家人的气质像是省城人,不过看他们衣着像乡下的。再看韩青松虽然穿着制服,但是自己带着老婆孩子挤火车,并没有享受什么优待,想必官职不会太高,估计是县城或者乡下公社的。而大旺满车厢找打开水的地方,显然是第一次坐火车,那更肯定他们是乡下出来,不应该是城里人。

他看大旺面色稍霁,知道是夸他身手好拍对了,就笑道:“旺国同学,你是跟你爹学的吗?你身手这么好,你爹肯定更优秀,我们最佩服身手好的啦。”

他看着大旺的脸色果然更和缓两分。

周曙光继续笑道:“刚才我们心情不好,实在不是故意找茬的。我们从坐上来就不断有人让我们让座,我们也很气嘛。本身想买卧铺不给买,就多买俩座位舒服点,结果总有人来指责,你想我们也没错是不是?”

大旺倒是不管他们浪费还是奢侈,既然给道歉,那他就接受,“没事。”

季廷深立刻道:“那……我去给你家人道个歉。那俩是你姐姐和妹妹?”

大旺:“……”原谅你了。“我娘、妹妹。”

“卧日!”三个小子又开始咋呼起来,“真是你娘,不像啊,一点都不像。”

他们就说去给道歉。

大旺:“不用。”

季廷深却很积极要去道歉,仿佛之前那个跋扈嚣张的小子不是他一样。

大旺瞪了他一眼,“你离我妹妹远点。”

季廷深摸了摸鼻子,笑了笑,“别误会,既然你原谅,那咱们算朋友吧。”

大旺起身,端着自己的茶缸,淡淡道:“不算。”只能不是敌人。

等大旺走远了,季廷深一拍桌子,“一个……乡下小子,拽得上天了!”

周曙光:“可他身手真的很好啊,比正规的警卫员不差呢。”

栾耀辉却不以为然,“要他爹那么厉害,咋才是个乡下干部?这么厉害,不得留部队?”

周曙光摇头,派系争斗,殃及池鱼这种事,说了栾耀辉也不会懂的。

栾耀辉:“你们说,咱……还真去部队啊?”

季廷深漂亮的眉拧紧了,“那你说怎么办,身上一分钱一斤粮票没有,不乖乖去难不成要饿死?”

要饭都没地要,丢不丢人?都说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摆弄他们几个可来劲的。

三人哑巴一瞬。

“哎,你说咱们把那小子一起拐去,嘿嘿……”季廷深笑起来。

周曙光:“人家爹娘还在呢。”

“那咱拐那个小俊嫚儿?”季廷深笑得很是邪气,“乡下还有这样有意思的小丫头。”

栾耀辉:“屁,有啥意思?敢拿巴掌扇男人?劲儿更大?快拉倒吧。你要想结婚,你吱声,部队都不用去。”

季廷深嗤了一声,“你脑子有坑?我才十六我结狗屁的婚?”

季廷深歪着身子探了探,突然远处一抹身影引起他注意,竟然是那刺玫瑰在门口晃悠。她和另外一个小子说说笑笑,姿态非常亲密,笑起来让季廷深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神秘的花儿开放了,明丽得很。

她婴儿肥的脸上带着几分娇憨之态,尤其跟家人撒娇的时候,眼波软软的,清澈又温柔。

突然,她注意到他的注视,眼神立刻变换,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季廷深懵了一下,下意识就往后靠了靠想躲开她凶狠的眼神,卧日,小丫头还真凶。

麦穗狠瞪了季廷深一眼,然后收回视线,换了个位置看车门外面。

二旺:“咋了?”

麦穗:“那三个小混混在那里呢。”

二旺扭头看了一眼,笑了笑,“没事,不是小混混。”

这时候火车报站,要到中间停靠站,能看到站台上挤着一堆人,没一个排队的。

二旺立刻拉起麦穗:“要上人,咱们回去吧。”

麦穗就和他走了。

季廷深瞅了一眼,撇撇嘴角,“这么大了还拉拉扯扯,没规矩!”

周曙光:“你生个什么气?人家兴许感情好呢。”

季廷深:“我又没有姐妹,我不知道。”

麦穗和二旺回到座位上,林岚还在睡觉,他们也不出声,就轻轻地坐下。

等上来人以后,5车厢就塞满了,味道也更加浑浊难闻起来。

有列车员推着小货车在车厢里叫卖瓜子、零嘴、汽水儿,多少年如一日的贵,除非宽裕或者大手大脚的男人,一般精打细算过日子的都不会买。

等到了地区,停靠时间长一些,林岚醒了起来活动一下。

列车员一遍遍地喊让乘客不要随便下车,不能逗留。

林岚看看外面,太阳还老高,但是距离省城还有三分之二的路呢。这时候火车特快也就90公里的时速,他们坐的这种普通火车,快的时候能有70多公里,慢起来40公里也是它,跟个电动车差不多。

外面能看到农田,社员们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秋收。

林岚看了看手表,提醒孩子们,“可以听收音机啦。”一般下午和晚上,地区台会插播一些体育赛事。

麦穗立刻把收音机掏出来,放在小桌上打开调频,旁边的乘客们听着,都纷纷探身子竖起耳朵听。

一开始是一些新闻、歌曲之类的,过了一会儿,女广播员硬板板又高亢的声音传来,“下面插播一组赛事,73年省青少年秋泳运动会在省城人民体育场正式举行,今天是预赛阶段。上午分年龄段预赛……预赛中出现一位游泳小将,因为动作太快而被人称为水轮、赛道上的黑鸭子,他年仅十岁,却远远超过同组的十三四岁选手们……”

火车上信号不稳定,等开起来的时候嗤啦嗤啦听不太清楚。

小旺激动得抱着收音机拍拍它,你快说,“肯定是我小三哥。”

麦穗:“肯定是,赛道黑鸭子,这是什么称呼!哈哈哈。”

二旺:“三旺肯定气死,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大黑鹅。”

鸭子就是扁嘴啊,走起来歪来歪去的,游泳也不见得多快,怎么就黑鸭子了?

当然是大黑鹅啊!

这时候收音机里又传来男播音员高亢激动的声音“这位小将天赋异禀,黝黑光滑的皮肤跟鱼一样,在水里好像没有什么阻力,他就是水上宠儿!嗤啦……”

“明天就是激动人心的决赛……嗤啦……”

终于没信号了。

小旺哈哈笑着,又唱起来,“我是一条鱼~从东游到西~我家小三哥,他是黑鸭子~~”

被收音机这么一勾搭,一家子恨不得眨眼就到省城,眨眼就天亮去看三旺比赛。

小旺还学三旺的动作,“我小三哥是这样游的,娘,这应该是什么姿势?”

林岚故意:“我也不懂啊,自由泳?还是蛙泳?三哥你咋教的小三哥啊。”她逗韩青松。

韩青松他们不是专业游泳运动员,自然用最简单省力的爬泳,和自由泳差不多。

“可惜没有实况转播啊,要是能赛场直播就好了。”林岚有些遗憾,也不知道比赛有没有录像,估计肯定没有呢。

转眼到他们家吃晚饭的时间。

夏天热干粮容易坏,他们只带了午饭,还剩下两个馒头。林岚决定带孩子们去餐车吃顿饭,第一次坐火车,第一次去省城,第一次吃顿餐车饭,让他们加深一下记忆也挺好。

于是她和韩青松带着孩子们去餐车吃了一顿大家记忆深刻的、几十年如一日、价贵质劣的晚饭。

两盘菜、一碟子咸菜、两大碗面条、两碗疙瘩汤,把自家的馒头泡进去,一家人对付一下。

旁边有人拍桌子抱怨餐车饭难吃,花冤枉钱,气呼呼的样子让人侧目。

“娘,以后都不想吃火车上的饭。”麦穗几个也如是说。

林岚笑起来,“要是不吃一次,咱们也不知道多难吃不是?这就叫花钱买见识,没什么不好的,咱们吃饱了,也没吃亏。”

孩子们觉得也是,要是不吃一顿,总憧憬着餐车的饭多好吃呢,现在可长见识。虽然饭菜不如自己家的好吃,但是也见了光景,大家还是很开心,说笑着回去座位上。

小旺困得直打哈欠,趴在大旺怀里一秒钟睡过去。

七点天色暗下来,火车却还没到站,这时候的火车晚点很正常,最后八点半多才到达省城火车站。

此时天已经全黑。

韩青松把小旺接过去,大旺、二旺负责行李,麦穗和林岚就背着各自的书包。

一到省城,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要下车,全都潮水一样涌向车门,生怕被留在火车里下不去。

“别挤,别挤,俺鞋掉了!鞋掉了!”

林岚:“大站停靠时间肯定长,咱别急。不和他们挤。”

依然大旺二旺开路,麦穗走中间,林岚跟着她,韩青松殿后。林岚回头看看小旺的脚,别把鞋子掉了,小孩子睡着很容易丢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