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姜宁彦约莫五十岁以上的年纪，纵使一脸短而铁青的络腮胡子和满面的寂寥沧桑，已经见过好几个姜宁彦，对那张脸很熟悉的秦和宜和童修也是一眼就认出了他，确切的说是这张脸。

姜宁彦侧头，露出另外半张脸上的坑坑洼洼，布满了圆点状的伤疤，像是被挖球勺给挖了肉一样，那半张脸上眼睛也没有了，只留下一个狰狞的疤痕。再看，被头发遮挡住的本来是耳朵的地方，也没有了耳廓，两只都没有。

“请坐。”姜宁彦的声音沙哑而粗粝，像是被磨砂纸狠狠地折磨过声带。

坐下的秦和宜注意到姜宁彦握着酒杯的手，酒杯被三根布满伤痕的手指抓着，他缺了两个手指。和残缺的身体一样，这个姜宁彦的精神状态也很糟糕，颓废垂败，就似一棵被抽干了生命力勉强活着的树，也因为汲取不到营养，快要死去了。

这是他们见到的最凄惨的姜宁彦，江洋的朋友儒雅端方，听起来是在周游世界，活得潇洒；小道士年轻活力，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还有疼爱他的师父；木偶师同样是孤儿出生，早早在社会上打拼、争出路，但也活得有自由润。

“你怎么了？”说起来，他们和“姜宁彦”已经算是熟人了，从纯血巫族人到不同的（分）身，这个名字出现得太多太多、这张相似的脸也见到了许多，忍不住就以熟人的口吻问了起来。问完了才惊觉面前这个姜宁彦和自己并不熟悉，秦和宜连忙补充，“抱歉，是我唐突了。”

姜宁彦摇头，“没什么。”干掉了杯中的酒，他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是超市里面最便宜的那种白酒，度数很高、味道略冲，都怀疑是酒精直接兑了水加香精勾兑出来的，姜宁彦却一杯接着一杯喝着，500ml的酒很快就见底了。他弯下腰从放在脚边常年不离身的黑色行李袋内又拿出了一瓶，瓶子夹在两腿中间，只有三根手指的手用力的拔着瓶盖，半天都没有弄下来。

姜宁彦正要上牙咬时，在一边的就江声看不下去了，“师父我来弄。”

姜宁彦“嗯”了一下拒绝，上手上牙折腾了一番功夫，恼怒地想要砸了“不听话”的酒瓶，江声连忙接住，“师父，我来。”

这回，姜宁彦松手了，等待酒上来的时候，他坐立不安、神情焦躁，忍不住咬着自己的下唇，本来就伤痕累累的下唇又破了皮，有鲜血流了出来。秦和宜注意到，流出来的鲜血无论是颜色还是味道都不对，不是巫族血脉应该有的样子。

把自己咬得鲜血淋漓，姜宁彦才松了一口气，人也不再神经质地发抖了。“呼呼，你是巫族人吧，混血的巫族人。呵呵，也是眼皮子浅的看到了那什么交流会上的好东西来的吧，以为来到这儿能够得到更多的金银财宝，屁，都是骗人的，都是假的，武家人送出去一些小恩小惠却想要从我们身上得到最新鲜的血肉用来实现他们的野心，呵呵，还用药物来控制我，屁，我喝酒吸（毒）看他们还怎么折腾我。”

姜宁彦眼睛睁得很大，眼珠子几乎要脱眶而出，眼球上布满血丝，近乎癫狂地冲着秦和宜大吼道：“我不是巫族人了，我的血没有作用了。”这时江声已经打开了酒瓶，姜宁彦一把抢过，猛地送到秦和宜的面前，“喝，现在的人太好了，造假都造得那么好，假酒、假肉、假鸡蛋……都有毒，都好吃，吃了就不是巫族人了，吃吧。”

诱哄的语气，可怖的神情，这是个极端到偏执的姜宁彦，自己守受不住的东西，那别人也别想得到。

☆、第一二零章：召唤

还未从姜宁彦怪异的行为中回过神来，楼下就传来了嘈杂声，感觉了无人气的校园一下子活了过来，鼻尖有好闻的肉香味，勾得人想下去争着抢着来上一口。

姜宁彦选的位置非常好，不用探头就能够一眼看到二楼食堂内唯一开放的窗口，只见窗口内被推进了一口大锅，锅里面黑乎乎的肉块裹着浓稠的酱汁，还有红艳艳的辣椒在肉里面若隐若现，怪异的好看。学校里还喘气的人都出来了，百十来号人在窗口前你争我抢，就为了能够抢到靠前的位置。

窗口内分菜的师父不耐烦地用勺子敲着大锅，扯着嗓门喊着，“都排队，排队，乱糟糟地就别想吃到肉。”

人群安静了片刻，很快就秩序井然了起来，像一颗长了脚的球的杨主任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越过排队的众人，一直跑到窗口的最前面，对着排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怒目而视。那人缩头缩肩，灰溜溜地让出了位置，排到了队伍的最最后面。

队伍中有人愤怒地低声叫骂、有人低头不语、有人面无表情，但又如何，谁让排在最前面的那个胖子吃多了黑肉、成了异能者呢，只能够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大家收回了视线，姜宁彦讽刺地说了一句，“还以为是得到至尊的力量了，殊不知都是在找死。”

“武家的魇肉都是哪里来的？”

“捉来的呗。”

“……哪里捉来的？”

“五行不就是个大型的养殖厂，现捉不是很方便。反正武家这么多年来都想着怎么用魇来制作美味，他们觉得魇可以带来力量，死而复生、长生不老的力量，几十代人的不懈努力，终于让他们掌握了培育和抓捕魇的办法，可惜魇这种生物不好控制，很快繁衍的速度就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很快就从他们设置的牢笼里面逃了出去。”苍老版姜宁彦喝了一口酒，嘶了一声，酒液一条直线地辣了下去，感觉胃都要被烧穿了。“武家人不自量力，凭他们的本事能够抗衡魇嘛，呵呵，做梦。”

秦和宜和童修面面相觑，难道五行泛滥的魇灾、全世界各地出现的魇群都是因为武家要用魇肉来做吃的？就是为了所谓的死而复生和长生不老？

秦和宜问，“您是武家派来接触我的吗？”

“哦，不是。”姜宁彦突然发出放肆的笑容，“才不是呢，我是来看武家笑话的，哈哈，他们被困在鸡鸣山内出不来，肯定都死绝了，哈哈哈哈。”

秦和宜皱眉，看了江声一眼，“不是说综合楼五楼以上住着武家人。”

“那里啊，对的，鸡鸣山上出事之后，有一些当时不在山上的人都撤离到了学校里面，但好景不长，那儿也很快变成了只能够进不能够出的牢笼，里面应该也有魇。”

“啊！”突然一声尖叫打断了他们说话，循着声音望去，是排队等肉吃的人发出来的，有一个人狂喊着，“老鼠老鼠，好多老鼠。”

有人不耐烦地把那个又叫又跳的人推出去，嘴巴里骂骂咧咧的，“什么老鼠，还让不让人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