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忘虚看着他问道。
“没有什么。”张仪摇了摇头,有些不安的轻声提议道:“再下一局?”
薛忘虚已然有些兴趣缺缺,但是看着不安的想要补过的张仪,他突然觉得这是另外一种方式的教导。
于是他点了点头,敲了敲棋盘,道:“再来。”
“丁宁!”
便在此时,长孙浅雪清冷的呼唤声自酒铺后院响起。
……
红衫女子走入梧桐落外的窄巷,等候在那里的黑衣老叟拄着竹杖,跟在了她的身侧。
“那少年确实不错。”
她朝着鱼市的方向前行,缓缓的对着黑衣老叟说话,声音里带着一种甚至能感染他人的宁静,“能每过数日来鱼市照顾那名孤独老妇人,陪老妇人说说话,不求图报已实属难得,今日里看他更有一种荣辱不惊的平和,我也有爱才之念,只是自身难保,跟着我们人不人,鬼不鬼的,我也只能远远看他数眼罢了。”
“那女子阴气重重,修的是大齐王朝阴神鬼物手段,而且也已到了七境,她到底是谁,怎么会过来看你?”酒铺后院,长孙浅雪面对着这名红衫女子离开的方位,严肃的问被她唤来的丁宁。
“鱼市地下的主人。”丁宁看着她冷肃的面容,有些艰涩的回答道:“商家的唯一后人……应是我经常去鱼市,现在修为进境破了些纪录的事情传入了鱼市,所以她才过来看一看。”
长孙浅雪沉默了片刻,说道:“既是你师尊的旧部,而且恐怕已经算是你师尊唯一的旧部,现在她又有了这样的修为和势力,你怎么不想借助她的力量?”
丁宁一时沉默,没有回答。
长孙浅雪声音微冷道:“旁人不清楚,但我却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以雷霆手段灭长孙家,以及后来用商家当替死鬼,来平息一些贵族门阀的怒火。将推进变法的商家抄斩,然而商家主持的变法却依旧缓慢的维持了下去……这种绝杀和后继阴柔的手段,大多是出自皇帝和现在的皇后之手。因为我知道你师尊那时并不在长陵,商家这唯一的小女也是他保下来的。也便是在这件事上,他采取了很多绝厉的报复手段,自此他和皇帝之间才有了不可调和的间隙……所以你若是有所求,想必她会帮你。”
丁宁没有回应她的一些话,只是看着她摇了摇头:“你自己都说那是陈年烂谷子的恩怨,亏欠商家的人太多,商家却不欠任何人,我们想要杀死八境之上的皇帝这种听起来便虚无缥缈的大逆事情,便不要再将她拖进来了。”
长孙浅雪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转身步入身后的房间。
这样的态度,代表着她虽然不尽认同,但至少不反对丁宁的意思。
……
……
鞭炮声里除旧岁。
新年至。
四平八稳的大秦王朝正式跨入了元武十二年。
元武皇帝登基已然十二年。
新年里有新气象,薛忘虚的小院里,被王太虚令人布置得殊为喜气,不仅门上都贴了对联,窗上都贴了火红的贴花,就连小院里的一株落叶殆尽的老梨树上都披挂了些绸缎,天井上方还装设了挡风的纱挡。
暖烘烘的阳光下,丁宁、薛忘虚、张仪和王太虚四人坐在梨树下的一张小方桌前晒着太阳,喝些茶水。
轻嗅着街巷里传来的肉香,薛忘虚由衷地说道:“仅凭可以让家家户户数餐之内必有肉食,圣上便足以自傲。”
王太虚深有感触,感慨地说道:“不管此时朝堂那些高位的贵人对我们是何等的态度,至少在我看来,能让长陵人吃得饱,穿得暖,这便比多打下一片城池有意义得多。”
张仪肃然敬佩道:“圣上自然是千古罕有的贤帝,皇后娘娘和两相,自然也是圣上的贤助。能令万民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这已然是伟大的功绩。更何况丰衣足食,烈火烹油。”
丁宁喝了一口热茶,没有发表评论,却在心中自嘲的笑笑。
现在长陵几乎所有人都无比爱戴在位十二年的元武皇帝,只是再伟大的功绩,就能抵消一个人的罪恶么?
若是所有人说可以,他也绝不同意。
而且至少长孙浅雪会和他站在一边。
一名身穿新衫的少年出现在了院门口。
一抬眼看到这名穿着新衫的少年,张仪便有些苦脸,愁容道:“沈奕,虽然我丁宁师弟已然踏入了第三境,只是你也不妨不要这么心急,在大新年里动剑终是有些不好。”
到访的少年正式和丁宁有着破境再战之约的关中少年沈奕,他的神情原本有些犹豫不安,此时听到张仪这句,他便显得有些急促般转过身,让张仪和丁宁看见自己的背部,同时有些不好意思的快速解释道:“我没有带剑,我不是来战的。”
张仪的眉头顿时松开,温和道:“如此甚好,可先来坐下饮茶。”
张仪天性有令人放松和亲近之感,略微紧张的沈奕顿时舒了口气。
“谢谢你们的两株三阳草。”丁宁也对这名走进小院的直率关中少年微微一笑。
沈奕看着丁宁的笑容,更加放松了些,先对着薛忘虚和王太虚行了一礼,这才看着丁宁说道:“先前两天便听说了你破境的消息,且破境的速度超过了安抱石和净琉璃,我便想要过来找你,只是想着光是这样的修为进境速度,我便怎么都不如,一时有些气馁,犹豫了数日,到了今日才来。”
丁宁平静地说道:“前三境修为快并不意味着什么。”
“因为先前有了破境再战的约定,我不来见你,躲着总不是事情。”沈奕看着他解释道:“不过又自觉不如,再加上和你张仪师兄所说的一样,新年里便来约战总是不好,所以先过来一下,就当是拜年。”
薛忘虚微微一笑,赞许道:“不愧是关中八百里平川走出的少年,胸怀坦荡。”
沈奕面容微红,忽然有些鼓足勇气道:“薛洞主,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是否同意。”
薛忘虚微微一怔,昏黄的眼瞳骤然有些发亮,道:“如何?”
沈奕说道:“我之前未进入任何剑院学习……不知薛洞主是否能举荐我参加白羊洞的入试?”
“白羊洞现在是已然并入青藤剑院,你的意思,便是想成为青藤剑院的学生,想和张仪、丁宁成为师兄弟了?”薛忘虚顿时捻须大笑起来,“这真是妙极。”
丁宁有些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