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河南觉得自己疯了。
他要是正常人,怎么会大半夜不睡觉,陪着一个醉醺醺的女人跑工地上发疯来。
工地主线竣工,进入零星收尾阶段,入夜后在岗加班的工人极少。
他扶着长安在公路线上走了大约五公里,她终于走不动了,停下来,坐在路边休息。
都说女人天生三两酒。
可能女人天生就能消化分解体内的酒精,总之,在炎热的高温下走了这么久,出了一身又一身的热汗之后,这位‘女中豪杰’总算是清醒了。
她的目光重又变得清澈,只是眉头依旧是紧蹙不展。
“有水吗?”她朝坐在身旁的雷河南伸出手。
雷河南竖起眉毛瞪她,“啪!”毫不客气地打了下她的手心,低声骂道:“没水!有猫尿!”
“猫尿也行。”她涎着脸,笑望着他。
他从鼻子里哼了声,在宽大的裤兜里摸索了一下,掏出一瓶纯净水扔过去。
她伸手接住。
“谢啦!”
拧开瓶盖,一口气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才舒服地叹了口气。
“上一次这么喝酒,是在我十八岁那年。我父母一周年忌日的时候,我一个人喝了一瓶劣质白酒,醉了一天一夜,我的大学室友说,我哭湿了三条枕巾……”她垂下眼睑,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是……”雷河南神色愕然地看着她。
“就是你想的那样。”她仰脸,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轻声说:“曾经以为过不去的坎儿,其实咬咬牙,逼一逼自己,也就迈过来了。”
雷河南沉默片刻,学她的样子,双手撑在身子两侧,抬头,仰望星空。
“我也是个孤儿。”
“哦?”
“我家住在河南乡下,家门口是一条尘土飞扬的省级公路,下坡,弯道,每年,都有货车在这个路段出事。后来,有一辆大货车刹车失灵,从坡上冲下来,撞进我家……”
“我父母也是因为道路设计缺陷罹难。”
这么巧。
雷河南讶然沉默。
半晌,他伸手,拍拍长安的肩膀。
“你比我强多了。至少你还有个弟弟。”他神情落寞地说。
“是啊,这点是比你强。我弟弟是个非常棒的律师,工作还不到三年,已经在律所独当一面了。哦,他是维正律师事务所的律师,维正,你知道吧,上海最好的律所之一。”长安毫不掩饰脸上骄傲的神色。
律师了不起啊。
雷河南撇撇嘴,随意问道:“结婚了吗?”
长安面色一凝,沉默片刻,轻轻地叹了口气:“结了。今年年初,他和爱人瞒着双方家人去三亚旅行结婚了。”
长宁自作主张的毛病和严臻如出一辙,偏偏还没法补救。
这成了她的一块心病,每每想起来都觉得愧对长宁,愧对去世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