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和荃再怎么好高骛远,也不可能用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手段断送他在集团的地位。”钟寄云一边向二人解释,一边梳理思路,“他确实很早前就勾结曲居良为自己往集团高层爬铺平道路,曲居良在中国做了不少缺德事儿,个中详情他根本不了解,只是习惯看重结果。”
“你在为陈和荃说好话?”她态度转变的幅度之大,王小康不能接受。周向阳嘘了他一声,王小康很不服气地嘘回去。
钟寄云翻翻眼皮白了他一眼,“你把陈和荃当成志大才疏的傻白甜好不好?他除了会马不停蹄地到处撒钱,也就勉强还剩下见风使舵一个优点了。”
王小康回想起陈和荃那副全球指挥官的派头一见钟寄云马上唯她命是从的模样,顿时觉得这形容实在精辟。
“失去家族集团带来的包装,有钱人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人类该有的弱点缺点他们一样不少。”
王小康若有所思。
“云姐说的是,所以咱忙活一场,就赚了三千万,别的也没啥收获吗?”
正开车的周向阳忍不住捏了捏鼻梁,有气无力地说:“小康你别说话了,我听你说话真的头疼。”
“小康说得对。”钟寄云声援道,“也差不多是回到原点。”
手上掌握的线索跟发帖子在网上掀起滔天巨浪之前没多几条,反倒是折损了不少兵力。
何殊寒的电话仍被转入语音信箱,临久再次昏迷不醒,而钟寄云自己——连是不是钱春凤亲生的都不太确定了。
她很想给妈妈打个电话,可这电话打过去,母女关系还要不要了?
“哎,云云呐。”
话筒里传出的声音让钟寄云冷不丁打了个寒颤,在她思索亲子关系时,身体比思维先行,自作主张拨通了电话。
“妈妈。”钟寄云咽了口唾液润喉,“你有小阿姨的电话吗?”
钱春凤火辣辣的口气差点掀翻话筒:“什么小阿姨?你妈妈什么时候有妹妹了我怎么不晓得?”
“就是……我小时候咱老家里的那个阿姨呀,后来移民的那个。”
“啥……”
钟寄云握紧发烫的手机,钱春凤今年芳龄五十大几,六十不到,应该不到老年痴呆的时候吧?
但听老年人尾音打了个旋儿,从半空飘落回来:“你是说小黄阿姨呀?你老去蹭饭的九姨奶家小黄阿姨?”
“对对对。”钟寄云坐起来,忙不迭点头,“你后来还有联系吗?”
“人出国二十多年了,还咋联系?”
话筒里传来节奏明快的交谊舞背景乐,钱春凤的话声淹在中间,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小黄阿姨给你寄过明信片,你回去找找,上面有电话吗?”
探戈的旋律越来越清晰,钱春凤同志大概沉迷于酝酿退休后的第二春,竟“啪”地挂断了电话。
“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钟寄云望着暗下来的屏幕,无声问道。
从头听到尾的王小康偷笑道:“阿姨夜生活真丰富。”
周向阳骂道:“就你话多。”
王小康被周向阳奚落了太久,反抗精神姗姗来迟,“阳哥,我发现你一下午净拿我出气了……你不敢说云姐,就欺负我。”
“不服咬我。”
王小康牙尖嘴利:“我咬云姐也不咬你,我老王家指着我传宗接代呢。”
“臭小子你胆儿肥了呀?信不信我高架上把你丢下去!”
“你丢!”
……
两人的言语斗争大有升级为约架擂台的趋势,某种程度上倒转移了钟寄云的注意力。她叹口气,从杂物箱取出常备的压缩饼干,有一口没一口地吃起来。
高架下,夜的申城显出妩媚身形,浦江在江岸口形成张弓之势,在江东一侧,申城最高的两幢楼与耀眼明珠相辉相映。蓝光闪闪的世界中心大厦犹如一柄日式军刀,似乎要将浦江拦腰截断——它的对面,圆形的申城第一大厦却以腾龙之姿拦下蓝光的刀锋,将蓝光的锋锐尽数化解。
钟寄云看着看着,脑子里混成一团的浆糊被过滤成清汤寡水,所有的线索倏忽间形成清晰可见的脉络。而这迟迟到来的真相太过离奇,送到嘴边的饼干就那么举在半空,钟寄云瞠目结舌地望着江岸口林立的高楼。
“不是吧……”
听到钟寄云再度发声,打口仗的二人约好了似的化敌为友,齐声问:“什么?”
“真他……”在王小康翘首期盼下,钟寄云硬生生地把三字经的最后一个字和着压缩饼干吞进去,吐出另一句指名道姓的粗口,“陈和荃……真是个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