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慕容廆又看向慕容皝,笑道:“另外,何先生说的对,这次的计谋,能有这般奇效,与皝儿你的准备也有关系,你怎么就能想到,伪造一块王浚的令牌?有了这块令牌,那些送东西的人,脱身的可能才增长了几分,否则真要是被留下来了,纵使不改大势,也要多谢波折。”
慕容皝就道:“我先前去蓟县求助,想要让王浚网开一面,甚至按着父亲您的吩咐,都愿意效仿段部鲜卑,彻底投靠,乃至更进一步,我为质子,待在蓟县,结果王浚都不答应,他是铁了心的要拿我慕容鲜卑做祭品,来巩固自身地位,进而彻底掌控塞外!”
尽管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而且也已经和慕容廆等人说过一遍了,但再次谈及这件事的时候,慕容皝还是显得有些愤愤不平,他一边说着,一边攥紧了拳头。
慕容廆点点头,表示理解,而且心有同感,只不过他没怎么表现出来。
慕容皝跟着又道:“这还算好的,真正的难关,在我见过王浚之后,他就派人在外监视,又有人把守,不让我轻易离去,我当时就已经意识到,这王浚是打算彻底撕破脸了,就有了逃离蓟县的想法,于是就做着准备,那块令牌就是因为这个才被仿造出来,为的是方便沿途通行,我事先就带着一个记性好的仆从,几次与王浚会面都让那人跟在边上,同时装作胸无城府的样子,故作急躁,让王浚放松警惕,最后逃离蓟县,在北上的途中,找了一户人家,将之打造出来。”
“还真波折啊。”慕容廆听着,也不由感慨,因为他很清楚,这些听着简单,但里面蕴含着的却是腥风血雨,一个不小心暴露了行藏,等待慕容皝的,就是牢狱之灾,甚至更糟。
“当时打造,也没料到,还有用上的机会。”慕容皝这边说着,忽然那远方的营门跟前,忽然爆发出一阵鼓噪声响,跟着又有一阵吵闹声传来。
“好了,有了今晚这事,纵然联军还在,也已经貌合神离,彼此堤防,而且以我对段文鸯的了解,他肯定不会吃下这个闷亏的,更不会相信宇文乞得龟的话,而宇文乞得龟也不可能没有提防,这些相互之间的隔阂,在今夜之事的催化下,会变成猜忌的种子,让他们再也难以彼此信任!”
听着远方传来的声响,慕容廆真正松了一口气,随后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至于高句丽,本就不是真心前来,对其他三方都是畏惧和提防,只要稍有风吹草动,第一个走的就是他们!”
仿佛为了印证慕容廆的推测一样,等第二天一早,就有斥候和探子来报,说是原本唯独东门的高句丽军,忽然有了很大动静,其后军正在迅速的撤离,有退走的迹象[注]。
所以立刻就有人跑到慕容廆的面前,建议他说:“单于,这是个好机会啊!看高句丽的这个样子,分明是要退军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此时他们必无防备,只要咱们现在就出兵,配合慕容翰在外袭杀,定会让高句丽折损大半!”
慕容廆却摇摇头,召集了其他将领过来,才道:“我等以计驱高句丽之兵马,无需追击,高句丽之土远在东边,得之无益,亦难以征服,王浚尚且多次征讨,不得多少好处,何况我等?而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了围城,并顺势给宇文部、段部一个教训!”
说着说着,他忽然雄心大起,整个人意气风发起来:“这一次,咱们不光能解了灾祸,更要借此机会,更上一层,只要破了围,那从今往后,就没有人能按得住咱们慕容部了!”
他的情绪也感染了众人,这诸多降临都是惊骇不已,昨日才说有破敌之策,今日高句丽就退了,这是何等成效?
按着这个趋势,慕容部要是真能靠着自己一家,就逼退四方联军,那先不说威名如何,单纯是此事之后的种种,就足以掀起惊涛骇浪,整个塞外、东北的势力版图都要因此改变!
所以,在慕容廆的豪言壮语中,他们也一并被激起了雄心和情绪,高声叫喊起来,以至于都忽略了几位将领的缺席。
而就在众人高声应和之后不久,就又有人过来通报,说是段部鲜卑那边,其兵马也有了后撤的迹象,似乎也在撤退!
这么一来,东门和西门两边的围堵,居然就这么解除了!
顿时,整个议事厅中看向慕容廆的目光,就都有了变化,眼睛里多了敬畏之色,与此同时,还有不少人想到了这一连串计谋,似乎都有那位远在代郡的太守身影,不由也生出了一丝好奇。
跟着,又有人来请示,要不要追击段部。
慕容廆还是摇头:“如今他们皆有撤兵之念,正是土崩瓦解之时,不可逼迫过甚,否则反而要逼着他们重新联合,我们不要去管段部,这次联军他们动员众多,本身就消耗许多,势力衰减是必然的,留待以后处置,当务之急是认准一家攻之!”
众人闻言,皆明其意。
注:《晋书·卷一百八·载记第八》有围城与退兵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