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之上本就残酷无比,如今又碰上了如此恶劣的天气,绵延数里的狭长战场上犹如人间炼狱一般,寅时已至,那是一夜之间的极阴之时,寒气越发沉重,常言道一场秋雨一场寒,冬雪亦是如此。
道路之上不时便能零散的看到因不敌寒气而仆倒的两军将士,激战还在继续,到了冲突之处,更是不乏速冻一般僵直的人马尸体。
似乎只是转瞬的功夫,原本松软的土地便封冻的异常坚硬,天黑路滑,再加上饥寒已至上限,不知有多少安离人马倒下之后便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
洮州弓骑与北离步弓手如出一辙的失去了效用,瑟瑟发抖,面霜唇紫的士卒连走路都发颤,更别提去拉那耗费体力的雕弓了。
任谁也没有想到原本万无一失的良策竟然会遇到如此变故,此时此刻,包括贺若秦良在内的双方将官军卒都已经没了吞没对方的心思,僵持缠斗的最终目的也从御敌施计演变成了两个字——活命。
或许有人会问,如此境地还打什么打,不如就此作鸟兽散来得好些,贺若秦良和那北离主将又何曾不想,但是眼前面临着一个很严峻的问题,那就是再往前走几里开外的地方仅有一座门残墙矮的小城。
即便是北离军马都知道,那就是个城垣形同虚设,稍微用力连半大孩子都能翻过去的所在,城内休说是守军,就连百姓都尽是些老弱病残之辈。
一山容不得二虎,更何况两只还都是公的,物竞天择的道理就这样在此处发扬起来,还没断气垂死挣扎的双方军士仍然不管不顾的相互厮打,力不从心者争相仆倒,战线自同州方向不断朝昱县靠拢。
贺若秦良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都快凝固了,坐在有气无力状奔跑的战马之上,嘴巴微张,呼吸都浑似是结了冰碴一般,回顾身边袍泽,随身所率不足二百人,远处还有数百匹弓失刀落的弓骑兵苟延残喘的并驾而驰。
贺若秦良吃力的清了清嗓子,用着说话走音已深的腔调问道:“副将何在!还有…多远才能……到…#@县……”
贺若将军说话都有些含糊起来,马匹脚步越发沉重,速度也慢了下来,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正要回身喝问,谁知刚转过头,便看到一直尾随其后的副将身子一沉,陡然摔倒在了马下。
身后苦苦挣扎的北离军士争相奔着昱县方向蜂拥而去,贺若秦良眼见着马力不济,尽量控制着不让话语走音,对着身边袍泽吩咐道:“弃马……步奔!”
那是一幕看上去极为恐怖的画面,平明之前还有一段晦暗的时间,漆黑的夜色下,距离昱县不过数里的原野上,一片片黑影机械化的向前挪动,地上凝结的冰碴被踏的咔咔作响,两股暗流奔着同一个方向而去,不时便有人仆倒,不自然的走姿更是像极了后世电影中的丧尸。
当安离军马再次汇聚一处之时,饥寒和仇恨再一次引燃,双方人马停了下来,再一次碰撞到了一起,闹到如此地步实在怨不得别人,前途生死未卜,就只有享受眼下快意恩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