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劳宰相。”
卓如鹤突然跪下,磕个头,“臣愧对陛下。”
“朕是大楚天子,你是大楚宰相,意见或有不同,却都是为大楚着想,何来愧意?”韩孺子从桌上找出几份奏章,“域外骚动,该是君臣携手同心、共度难关的时候,望卓相勉力支撑,再为朝廷效力几年吧。”
那都是宰相此前的请辞奏章,卓如鹤再次磕头,“臣不敢推辞,唯有披肝沥胆,为陛下效命。”
留住了宰相,自然也就留住了百官,一项危机算是解决,危机的根源却还在,卓如鹤没有起身,仍跪在地上,问道:“外患既生,内忧还要如期解决吗?”
韩孺子给出三个月时间,要求天下富贵人家出交私蓄的家奴,或入籍,或放归为民,期限马上就要到了。
“也等年后再说吧。”韩孺子道。
卓如鹤磕头告退。
韩孺子独坐多时,他现在左右为难,西方强敌来得太不是时候,不马上开始防范的话,将有大患,若要尽快着手,则必须依靠大臣与世家的支持,整肃朝廷的行动就得中止,留下一个远忧。
他怀念杨奉。
杨奉虽然直到最后也没有找出“淳于枭”,但他从不犹豫,总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一点其他人都比不了,赵若素等人即使还受到皇帝的信任,在这种时候也提供不了帮助。
后面的仪驾跑得也很快,第二天就到了,皇帝得以正式进城。
还有大批随从在路上,尤其是淑妃邓芸,走得比较慢。
韩孺子回宫的第一件事是去拜见两位太后,上官太后仍然告病,慈宁太后表现得比较客气,母子二人之间已有隔阂,比君臣矛盾还难化解。
庆皇子又长大不少,已经能说出简单的话了,却不肯叫“父亲”,躲在祖母怀里一直不抬头。
孺君公主倒很活泼,躺在小床上,冲着父亲手舞足蹈。
崔小君站在皇帝身边,看着女儿,微笑道:“瞧她的眼睛,大家都说很像陛下。”
“朕哪有这么美的眼睛?”韩孺子心中生出暖意,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公主的脸颊,公主不怕,反而呵呵地笑出声来。
“陛下在外辛苦了。”崔小君看向皇帝,心中的怜惜与对女儿的一样多。
“还好。”韩孺子仍盯着女儿。
“陛下……很为难吧?”
“为难什么?”韩孺子惊讶地扭头。
“内忧外患赶在了一起,我知道陛下是个不服输的人,肯定不想放弃任何一项计划。”
韩孺子沉默无语。
“陛下不如从崔家着手吧。”
韩孺子更加惊讶,“崔家……”
“陛下已经以身作则,裁撤皇家在天下各处的园囿宫室,可效仿者不多,那就是心中仍存疑虑,以为陛下不会一以贯之。王、崔两家皆为外戚,王家势弱,有一人获罪,崔家势强,却未闻陛下降罪,天下人会因此觉得不公,以为陛下有所偏向。”
“朕不会降罪于无辜之人。”
“崔家并不无辜,父亲已经对我说过,他与人勾结,探听陛下心事,早为前计,给崔家安排了不少官位。”
韩孺子其实已有计划,只是觉得时机未到,没想到皇后竟然提了出来。
“皇后明白崔太傅的罪有多重吗?”
“明白,所以我有一个请求,崔家愿意认罪,但是请陛下能够大发慈心,给崔家一条活路。”
家事、国事、天下事,全赶在了一起。
韩孺子未做任何决定,还是先将年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