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能与王凝说这许多话,多少是将他当了一个可以深造的后辈来提点的,王凝明白这些心思,于是往日里经常过来,多也把自己放在这样的位置上,彼此心照不宣的说些话,下下棋。
类似今日这般的话题以前也是不止一次说过,往往却都没有什么实质上的效果,王凝倒不是全不在意。倘若换在以前,他或许能够做到那般没心没肺,然而流落至今,他的心思多少也是有了很多变化。
亦或者他也试图能够做点什么,以此来改变些什么,然而想是一回事,真正去做却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王凝平日里看似没心没肺,对于周边发生的事情也不怎么关心,但打从心底。他还是有着某些希冀,但正因为经历过一些东西,他才算明白,很多时候的很多事情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
秦老说的这些,抛开所谓家国情怀,剩下的只是平白送死。他不是腐儒,自然也不会被那一套乱七八糟的理念给洗脑了。当然秦老是真正的大儒,正因为如此,看待某些事情过于“高”了,反而变得空了,并不适合。
但理念,当然还是好的。
话题说到这里,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意思,而后说起的都是一些轻松的话题,两人说话间,外面已经堆起了厚厚的雪,放眼望去,却也是一片白茫茫了。
王凝坐了一阵,起身告辞离去,沿着秦淮河往回走,风迎面打来,脸颊还是有些感觉。
早上起来的时候尚且有着阳光,一转眼就是冰天雪地,这种“怪异”的现象自然会引起许多有心人的注意,而后酝酿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来。
不过这一两年,天灾确实有些过分频繁了,而后接此生事,所谓人祸也不少。但毕竟是在南方,才会将这些事当做真正的大事来看,换在北方,江宁这两年发生的事根本就不叫事,不过是因为江南作为粮仓,且是许多世家大族盘踞之地,所以才会显得“重要”,而后围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就能嚷嚷成滔天大祸了。
然而这之中,多少不过是趁机搜刮寻常百姓,要知道,每一次大灾,多少人根本不是死于灾祸本身,而是死于一层又一层的剥削之下。到底这天下“是与士大夫共治”而非“与百姓共治”,因此百姓的死活又有谁还会放在心上呢。
王凝看过许多这样的事,一度从剥削别人的身份转到被人剥削,这一前一后,足以叫他彻底“心灰意冷”了。
路过集市的时候,因为天气的缘故,并没有太多人出来摆摊,倒是那家豆腐店,依然热火朝天。
腾腾升起来的雾气里,叫做叶璇的女子甜甜笑着,忙着给过来买豆腐的客人打包,不多时里面出来一人,凑到她旁边说着什么,而后女子走了进去。
王凝过来排着队,他这时候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那个女子的,转念一想,似乎这样想并不合适,于是正要回身离开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大抵是见到他要离去,于是开口叫了他。
王凝转过身,笑了笑:“生意挺不错。”
女子回了他一个甜甜的笑,手里忙碌着,朝王凝道:“你往边上站站。”
王凝有些尴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有些无奈的往旁边缩了缩,余光注意到摊上那个男人的眼色,他多少有些在意。
叶璇忙碌了一阵,在旁边的凉水里洗干净了手,撩起围裙擦了擦,朝他走了过来。
旁边那男子轻声与女子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回了屋子,王凝却知道那人就躲在门边。
女子舒了一小口气:“听说公子成婚了?”
王凝点点头:“倒是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