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放下手中的奏章,走到了宫殿外的长廊边,遥望整个咸阳宫和咸阳城。
有夜风吹过,拂动黑袍帝王的九重冕旒。
前世今生、命途两端,究竟何为真实?何为幻象?
庄周梦蝶时的困惑,如今终于感同身受。
大秦败于胡亥之手、三世而亡的遗憾已然弥补,大梦一场时的幻境也好,真实发生的时光回溯也罢,他再不愿再待在这一世这一时。
第二篇番外扶苏
日光明亮。
明夷宫连绵数十里,亭台楼阁无不巍峨壮丽,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坐落在渭水北岸,天边殷红的晚霞倒映在千栉万瓦上,映照出一片迷离的光。
宫门前的青石长道之上,两侧青草离离,二十四个巨大无比的金人威严屹立,宛若侍卫一般看守着辉煌宫阙。
锦衣玉关的小小少年站在金人旁边,仰头向上看。
——秦王扫**,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这是刻在二十四人剑身上的铭文,诗由母后亲手所书写,父皇看后心情极为愉悦,恰巧当时在铸造金人,便命令工匠将这四句诗刻在金人之上,以流传后世。
身后有宦官走近,低声说道:“公子,陛下车队东行归来,已行至宫门之前。”
扶苏微微点头,转身前往咸阳城外的长桥,以迎接父皇母后。
他的父皇,是这天下有史以来功绩最为辉煌的帝王,继位不过一年,便斩杀权臣,掌握全国上下大权,随后在短短十年之内,使大秦铁骑横扫整个天下,统一华夏之地!
这两年时间时,父皇更是已经开始了南征百越北击匈奴,使大秦疆土又向外扩张数万里!
如此功绩,让年幼的扶苏心中常常感到巨大压力——当父亲的都将功绩干完了,他将来继位以后,还有什么能干!
——莫非以后当真要当一个修身养息的守成之君不成?
——但似乎也只有此路能走了。
连绵车队一路停在长桥之上,始皇与帝后相携而下,扶苏与一旁的妹妹认真向父母行了礼,随后一路闲聊着走入寝宫。
此次东巡,嬴政已经开始试着让已满十岁的扶苏每天大量政务,并且想出自己的看法,现在归来,立刻就开始考校于他。
扶苏有些紧张的握紧拳头,尽量不慌不忙的一一回答父皇问题。
听儿子说完以后,嬴政点评道:“虽有些稚嫩,但以你的年纪,算不错了。”
扶苏心中一阵雀跃,嘴上却说道:“不敢当父皇夸赞。”
看着儿子激动的脸色泛红,却又强作镇定,嬴政置之一笑。
等回到宫中后,嬴政才关切两个子女的生活,询问他们生活一二琐事,又聊了聊东巡的一路趣事后,才挥手让二人退下。
扶苏嬴巽向母后行礼,得到后者准许后立刻离开寝宫。
盯着少年少女离去的背影,明夷有些无奈。
“他们还是有些怕我。”明夷说道。
嬴政以手支颐,躺在身后的床榻上悠悠点评道:“谁让明夷教导子嗣时太过急功近利。”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到他这里就成了严母慈父。
年幼无知时,因为孩子太过吵闹,每次一陪伴他们超过一个时辰,就立刻嫌弃的让宫人抱走。长大开始练字学语时,明夷满脸惊奇的询问子女为何练了三遍还记不住,当着两个孩子的面说二人太过蠢笨,活生生将人骂哭!再长大些扶苏说想要学习武功剑法,她竟然能让一孩子与山中大虫近而处之……
诸如此类事迹数不胜数,有了前世的错题本,嬴政本以为自己并不善于教导子嗣,没想到与她相比较,原来自己还算一个擅长教导的慈父!
听嬴政提起以前的事情,明夷也有些讪讪,勉强解释道:“难道陛下能忍两个吵闹的三岁小儿待在身边一整天?至于学字,我小时只要仔细听讲,三遍就足以记住大篆的书写发音,至于后来的老虎,那不过是一只不足年的小老虎而已,我当初学武可是直面山中野虎,况且我一直紧紧护在扶苏身边……”
“你年幼时就有成人心智,扶苏有?”嬴政面无表情反驳道。
一路快步远离行宫后,嬴巽终于感觉到了有些不好意思。
“大兄,我等今日如此疏远母后,可会伤了她的心?”嬴巽说道。
“那你我再折回去向母后请安?”扶苏缓缓反问道。
“……”嬴巽果断说道:“一路东寻辛苦,还是让母后好好歇息为妙!”
能与父皇这种天下无双的帝王并肩同行,他们的母后自然也不可小觑。
制纸印刷、酒精数学之术堪称利民千古,虽然从未大肆宣扬,但扶苏知晓,其创始之人正是母亲,除此之外,长安学宫这些年为大秦输送了天下英才无数,已经成了诸子百家、墨家机关的圣地,其背后也隐隐有母后的影子。
如此人物……
如此人物,成为母亲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想想从小到大受过的那些苦,扶苏都想为自己鞠一把同情泪。
也许是腹诽的报应来了,第二日,扶苏分别从父王母后手中各接到写写自己将来治国理论的文章要求,顺便结合以前如今秦国在边关实行的政策。
——商君当年所言之霸道。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
两种要求,一者攻伐天下,建立不世功业,一者效仿上古尧舜之治,为庶民百姓多谋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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