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从口袋里拿出几页纸递给张春:“这是少年中国说的原文,你看看。”
张春接过原文,这篇文章张春太熟悉了,所以看得很快。张春看完一页的时候,丽质才看了一半,所以就把那页抢过去了。看完居然折吧折吧,直接放进自己的怀里了。顾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梁启超的亲手写的信件,这小姑娘问都不问就直接抢走了,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
丽质羞涩地说:“这个字很有趣,像北碑,像隶书,只是潦草了些,这不是您给春哥哥的吗?”
张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丽质,还给顾先生,这是梁先生的手书,很珍贵的。”
丽质弱弱地回了一句,从怀里掏出已经揉得有些皱,还折了几下的手稿还给了顾明。
顾明哭笑不得地看着丽质。好吧,顾明确实经常带些书给张春,但是这是梁启超写给他的亲笔信,意义自然不同。梁启超的学说可能在日本的留学生中有着不同的分歧,但是为人却有极高的威望。
张春已经读完了。丽质看得也算快,一张张看完,最后手稿全部回到了顾明的手中。
看完了,张春笑嘻嘻地没有什么变化。丽质却不屑地瘪了瘪嘴。
顾明好笑地看着丽质问:“怎么啦,小公主。”
“这帮大人真是好笑,国家糜烂如此,自己不救,指望这我们这些孩子。这人真是讨厌。”丽质可不知道梁启超是什么人,认为恐怕顶多就是和顾明一样的教书先生。
张春笑得肚子疼,只是伸手在她的头上**。丽质很不满地说:“哥,头发乱了。”
张春弯着腰说:“你以后,别学老头子说话,还糜烂如此,在哪看到的。”
“不告诉你。”丽质生气了。
顾明哈哈大笑:“不知道我把小公主的话传给梁先生,梁先生该如何着想。”
张春点头道:“我读过总督大人的劝学篇,知道皇帝变法失败。朝廷变成政府,本质却没变。不过日本人说错了,不是中国老旧了,而是朝廷老旧了。道光二十年以来,割地赔款不断,五十年,铁打的身体也熬坏了。现在八国坚船利炮在天津卫耀武扬威,老佛爷居然用义和团抵抗枪炮,用义和团也罢了,一时打不赢,咱人多,只要打,总会想出办法。老佛爷有举全国之兵的决心吗,不怕汉兵强大抢了她的好日子?丽质说的不错,国家糜烂了,拳头都握不紧,任由蚂蚁啃尸骨。各地的新军做好抵抗八国联军的准备了吗?京城陷落,总不过割地赔款,李中堂卑躬屈膝,不知道是否心安,恐怕会被气死。梁先生书如其人,承袭碑隶,希望创出新风。只是所谓维新,不过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把希望寄托在少年身上,恐怕真是空谈了。不如总督大人,开民智兴工商,建新军强武备。狼来了还能打几下。”
“不知道小公子这些消息如何得来?”顾明惊出了一身冷汗。
“情势如此,**不离十。我家大姐知道我喜欢读书,凡有人来,一定会有消息。我年纪还小,还要长大,还要和丽质生很多小宝宝。君子还不立于危墙之下,关心一下国家总是要的。”
“你说会割地赔款?”
“怎么不会?义和团,拳匪也,灾民也。这两年两河大旱,灾民无立锥之地,云龙镇两次大劫,都是这些人。这些人连我们这些孩子都打不过。怎么打得过坚船利炮?国家战争,军队在一边看戏,恐怕都等着举兵勤王,获得一官半职呢。但是新军真的有和洋人对抗的决心?不但没有,与洋人合作的还占多数,割地赔款能保他们一世平安。梁先生还想着和康先生回国救皇上。我看不救也罢,皇上是少年,不过满汉离心离德,朝廷已经老了,皇上要是能够挽救,也不会有老佛爷垂帘听政。这么简单的道理看不透,梁先生书生意气了。”
顾明听着好久都回不过神来。
袁芳笑道:“梁先生有一句话是对的,国家的未来在少年。”
“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千百年都是如此。大清朝廷会亡,中国不会亡。何来少年中国一说。历史上王朝更替多少次了,该亡的,早晚都会亡。姐姐不要担心,我说这些现在没人在乎,恐怕总督大人都不在乎。”
“小公子慎言。”顾明回过神来,第一次用了敬语,这位这话确实不是能随便乱说的。
张春笑了:“会的。我是孩子嘛,童言无忌。不过你放心,大清一时还亡不了,一头雄狮再虚弱,只要全力一击,八只蚂蚁算什么。北洋新军没动呢。老佛爷许个官就可以了。”
顾明苦笑道:“想不到我还没有你看得通透。”
张春笑得有些腼腆了:“多谢顾先生夸奖,小孩子说真话嘛,这些未必没人懂,只是未必说而已。不过梁先生的少年中国说倒是提了个醒,这日本狼子野心,他们把大清看得这么通透,一定花了不少心思,不是只想得台湾那么简单。他们准备在大清彻底衰弱的时候,实现入关一统的梦想呢。”
顾明叹了口气,走了。
袁芳也听得头皮发麻:“少爷说的是真的?”
张春一笑:“我还是孩子呢,忧国忧民的事儿交给大人去做。朝廷在与不在,云龙河都没太平过,还是想着怎么让丽质每天吃肉肉来得直接。”
袁芳笑着敲了他脑袋一下:“你不想,你把顾明说得快失魂了。”
张春腆着脸说:“姐姐,顾明找你不会读一下少年中国说这么简单吧。”
袁芳的脸红了一下说,没答话。张春若有所悟地怪笑了一下:“你放心,看样子他和新军有联系,过段日子新军就吃香了。”
袁芳笑道:“他要是想去新军,早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