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2 / 2)

蒋明薇骤然生出一种危机感。女人的直觉总是来的突兀又毫无道理,蒋明薇不由眯起眼睛,她悄悄回头,见慕明棠躺在床上,周围人影虽然走来走去,可是都是围着慕明棠的。屏风外虽然看不清楚,但是根据众人行动,不难推断出慕明棠在哪儿。

蒋明薇不期然想到上辈子,慕明棠是谢玄济的正妻,陪他一直走到皇后。人人都说慕明棠靠模仿其姐得宠,谢玄济册立慕明棠,也是因为慕明棠肖似蒋明薇。但是蒋明薇失踪那么多年,谢玄济真的还记得,童年的玩伴是什么样子吗?

蒋明薇不敢想。她咳了一声,谢玄济眼神倏地聚神,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蒋明薇换上笑脸,迎上去说道:“二嫂已经睡着了。太医说并无大碍,是情绪波动过大,所以昏厥了。好好睡一会就好了。”

只是情绪波动太大,谢玄济不知为何觉得大松一口气。蒋明薇依然轻飘飘地,像是没注意自己说了什么一般,道:“嫂嫂平时看着身体很好,这次却直接昏过去了,想必一定吓坏了吧。刚刚寝殿满处都是血,难为她还要走到二哥身边,后面还穿着那身衣服撑了那么久。这样看起来,嫂嫂对二哥真的很上心。”

谢玄济低头扫了蒋明薇一眼,莫名觉得这些话刺耳:“所有人都对二哥的病十分上心。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等在这里了。”

蒋明薇本来只是想暗搓搓内涵慕明棠,说晕就晕,谁知道慕明棠是不是装的。可是蒋明薇没想到,谢玄济的口气忽然变得这么冲。

蒋明薇吓了一跳,惊讶地看了谢玄济一眼,瞧见他的脸色后慌忙低头:“是我说话欠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本来只是想说,二哥和二嫂感情真好,二哥为二嫂一掷千金,二嫂也不离不弃。他们俩如今认识才三个月,夫妻感情就这么好,实在是天定的姻缘。”

谢玄济表情更不好看了,对啊,慕明棠做了他一年的未婚妻,却只嫁给谢玄辰三个月,现在能为了谢玄辰不顾生死,却对他冷嘲热讽。蒋明薇想表达什么,所有人虽嘴上说着他懂事,实际上都偏爱谢玄辰吗?

经过上次穿衣服露出吻痕一事,谢玄济就发现蒋明薇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端庄大方。但是谢玄济觉得蒋明薇只是有些女人的嫉妒,实在没想到,蒋明薇竟然也有这样阴阳怪气的时候。

谢玄济冷冷地,说:“她和二哥确实做了三个月的夫妻,但是并非只认识了三个月。早在二哥还是武安侯的时候,她就认识二哥了。”

什么?蒋明薇这下是真的吃惊了。慕明棠和谢玄辰早就认识,甚至在邺朝建国之前?

刚才那些话蒋明薇本来是故意说给谢玄济听,好让他灭了对慕明棠莫名的怜惜。但是谢玄济透露出来的这个消息,却让蒋明薇不太好了。

她一直觉得,自己和谢玄辰的初遇唯美浪漫,妥帖珍藏后,是能回忆一辈子的。慕明棠不过是排在她之后,只能拾人牙慧的失败者罢了。

经历了上辈子的事后,蒋明薇其实丧失了很多自信,所以这辈子她急着证明自己。然而越努力,境况就和想象的相差越远。她没有成为婆家的团宠,后院还有许多女子和她争宠,而她,竟然争不过。

若只是后院的琐碎事情就算了,为主母者眼睛里就要容得了沙子,但是蒋明薇完全没法忍慕明棠时不时的作死。

慕明棠住的比她好,穿的比她贵就不说了,偏偏这个人不懂得收敛,不停地来招惹蒋明薇。蒋明薇每每气得呕血,这时候她就不断地告诉自己,慕明棠前后两个未婚夫都是她遇到之后,不要了才丢给慕明棠的。别看慕明棠现在招摇,其实她一直都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这已然成了蒋明薇的精神支柱,小人得志不长久,蒋明薇如今就等着慕明棠遭报应。而且蒋明薇在异性缘上争过了慕明棠,这又让她隐隐自傲。可是现在谢玄济竟然说,慕明棠和谢玄辰早就相识了?

蒋明薇的自信心顿时崩碎了一半,她甚至生出一股又急又快的嫉妒。她也是在谢玄辰意气风发、封号武安的时候认识了他,为什么慕明棠能和他有交集,而谢玄辰连蒋明薇是谁,都没有记住?

蒋明薇心里不快,不再说话了,谢玄济也想着心事,正好能安静一会。他们两人相对沉默地站了半晌,外人见了这夫妻二人并肩而立,以为在说什么体己话,可是实际上,两人都另有所思。

谢玄济终究有事,他等到太医总结出一个说法后,带着为首的吴太医回宫里复命。而蒋明薇,自然要作为“好弟媳”,守着双双病倒的哥哥嫂子。

垂拱殿里,皇帝一早就在等着了。他听太医禀报完,问:“安王这次发病,对健康可有影响?”

吴太医顿觉紧张。顶头上司太医局丞在身边暗暗给他打眼色,吴太医知道回复圣命非同小可,一个字都马虎不得。他定了定神,按照太医局丞之前吩咐的,说道:“这次安王不知道用什么药压制住凶性,虽然没有发狂伤人,但是割伤了自己,失血良多。如今安王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然而安王殿下失血体虚,恐怕要补很久。”

皇帝有些失望,那就是说,这次死不了了?

太医局之前说的是只要谢玄辰再发狂一次,就能自己把自己耗死。皇帝最开始听到消息的时候都以为事要成了,可是最后,还是空欢喜一场。

失血确实会虚弱,但是谢玄辰的失血量并不致死,适当失血还有助于强身健体。那些失血量和他发病的后果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要不是知道不可能,皇帝几乎怀疑谢玄辰是知道了什么,故意和他对着干。皇帝叹气,他说不遗憾是假的,但是也没当回事。多一次和少一次并无差别,皇帝就不相信,谢玄辰次次都能忍住。

而且太医不清楚净厄丹的功效,皇帝却是明白的。谢玄辰这次能靠药,但是下次病发起来的时候,就由不得他了。

皇帝站起身,背着手慢慢踱步。每次皇帝思考什么难以抉择的事情之前,就会这样。殿内没有人敢催促,全静悄悄地站着,连呼吸都尽量放轻,生怕触了霉头。

皇帝想了一会,站住问:“安王如今身体如何?”

听到这个问题,太医局丞和吴太医都感到头皮发麻。这实在是悬空走钢丝,步履维艰。他们身为太医,本来就不敢说太确定的话,谁敢说哪个病人一定治得好或者治不好呢?偏偏问话的人是皇帝,他们不说不行。

这话吴太医不敢说,太医局丞揣测半晌,试探道:“安王发病大致是两三个月一次,这次之后,下次大概是十二月底到一月份左右。微臣现在不敢妄下决策,总得等一月才能看到结果。”

太医局丞很谨慎地把谢玄辰的死期推迟到一月,他最开始说谢玄辰活不过今年冬天,结果眼看这都十一月了,谢玄辰虽然失血昏迷,但看脉搏并不是要断气的样子。太医局丞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把期限往后推到一月。

太医局丞说完,谢玄济很明显露出不悦之色:“太医局丞,并非本王质问,而是你上次分明和圣上说,二哥能不能熬过去全看今年冬天。为何如今,又推到明年一月了?你这样出尔反尔,可是藐视圣威,戏耍圣上?”

“微臣不敢!”太医局丞连忙跪在地上,吴太医见状也赶紧跟着跪,“圣上明鉴,晋王明鉴,微臣万万不敢不敬圣上。只是行医之事变数极多,人人皆知孕妇怀胎十月,但是生产都可能提前或推后至一月之期,安王生病一事微臣实在不敢说准话。一月已然是微臣和数位同僚斟酌过,一致给出来的答案了。”

太医局丞说的诚惶诚恐,看样子不像信口胡说。皇帝温声道:“行了,起来吧,朕并没有怀疑你们。安王年仅十九,能看到新年是好事,过了年,他便是弱冠了。再让新年的喜气冲一冲,说不定安王就能彻底痊愈了,等日后朕去见皇兄,也不至于抬不起头来。”

殿内臣子、太监齐齐跪拜,不敢听这等话。皇帝温声说完,依然像个好脾气的中年男子一般,对众人抬手道:“都起来吧。安王的事朕知道了,你们忙了一下午,也辛苦了,都下去歇歇吧。”

“是。微臣告退。”

“儿臣告退。”

等所有人走后,皇帝看着桌案上跳跃的火芯,遗憾般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

玉麟堂内,谢玄辰不知睡到多久,猛地惊醒。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胳膊上缠着棉布,沾血的衣服也换了一身。屋内已经黑了,只在屋角留着一盏小灯。

谢玄辰醒来的那一瞬间就意识到慕明棠不在身边,或许他正是在沉睡中意识到这件事,才忽然惊醒。

谢玄辰二话不说,扶着床下地。他才走了几步,就惊醒了守夜的丫鬟。

丫鬟们看到是他,吓得话都不会说了:“王……王爷。奴婢失职,王爷饶命。”

谢玄辰垂眸扫了眼她们放在地上的铺盖,问:“谁让你们睡在这里的?”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低声道:“回王爷,是晋王妃吩咐的。”

果然,这种恶心人的做法一看就来自隔壁。谢玄辰本来就白,失血后一张脸更是毫无血色,尤其此刻半明半暗,光线朦胧,他精致完美的侧脸宛如鬼魅。

谢玄辰轻轻勾了勾唇,下一瞬间,那双薄唇冷冰冰地说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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