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并没在意安努什卡的话,改而和她求证这个。
“是的,”安努什卡说道,“您忘了吗?您父亲在死之前,让您继承了一部分的财产,位于萨拉索夫的一个小林子。您一直把林地交给您的哥哥打理。”
“卖掉林子的话,大概能值多少钱?
“当时就听说,价值大约一万五卢布。搁到现在,至少应该两万吧?”
女仆用不确定的口吻回答道。
“明白了,谢谢你,安努什卡,现在你去吧,让我一个人安静下,我想休息休息。”
打发走女仆后,安娜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从前天确定自己现况开始,关于以后该怎么办,这个问题就一直在困扰着她。
对于真正的安娜来说,逼她走上绝路的,除了和丈夫、伏伦斯基之间的交恶,她被她熟悉的整个社交人际圈也给放逐了,自觉再也无路可走,这应该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她应该极少考虑来自财产方面的压力。而对于自己来说,丈夫、情夫,以及安娜从前的那个社交圈,没有丝毫的意义。她只关心财产状况——这大概也是她和安娜之间的最大区别了。所以这两天,一有合适机会,她就装作不经意般地朝安娜的贴身女仆迂回打听。
要是有钱能够傍身,至少,在离开这里后,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自己也不至于立刻就陷入窘境。现在打听到安娜还有一笔数目价值大约两万卢布的财产委托给哥哥管理,她终于觉得压力大减。
非常幸运,这里是俄国。和绝大多数妇女至今还没有独立继承或者处置财产权力的别的欧洲国家相比,拜叶卡捷琳娜二世所赐,俄国女人已经拥有独自处置自己财产的权力。
两万卢布不是一笔小钱了,至少,可以让她在找到合适的出路前有个安身立命的保证。
她为这个得到确证的好消息感到微微的兴奋。立刻就决定了,明天去安娜的哥哥奥布朗斯基家里,打听一下林子的事。
一旦有了计较,心里也就不像一开始那样悬在半空了。舒了口气后,她看向放在桌上的那叠稿件。
或许是女主人特意吩咐过,这两天,虽然女仆有进来打扫过房间,但这个小书房角落里的东西,明显没有被动过。稿件也依旧保留着主人离开时的样子,分作几堆,凌乱地散在桌上,其中一叠稿纸上,随意横压了一支书写笔,笔尖上的蘸墨已经凝固成一个小点。仿佛女主人正在誊写时,忽然有事,所以匆匆放下笔出去一样。
这一去,就是一条再也无法归来的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