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无用。”戚雨霖抿了抿嘴,漠然自语。
“用处还是有一些的。”欧阳一本正经地反驳道,“诗词一如歌舞,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赏心悦目,娱己娱人。毕竟,即便是山中野兽也不可能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花费在捕猎和吃喝拉撒上,总要有闲暇的时候。人也是一样,不可能一天到晚只忙于那些生死攸关的正经事,总要想法子娱乐自己,让自己开心,然后才能带着好心情继续去做正事,把正事做好。”
“既然诗词如歌舞,那为什么作诗的能当官,跳舞的却是贱人?”发出质疑之声的不是戚雨霖,而是大皇子戚雨澈。
“好问题!”欧阳灿烂一笑,然后却转头看向戚云恒,“陛下,不如就将此问作为课业,留给皇子皇女们解答?”
“善!”戚云恒欣然应允,“重檐与朕想到一处去了。”
话音未落,戚云便恒神色一敛,将目光回落到四个儿女的身上,沉声道:“尔等应该都已听到,朕在偏殿的时候曾经说过,接下来,尔等将休学十日,在此期间,太傅、讲师以及尔等之伴读都不会再来宫中打扰,尔等需要做的,就是好好思索御父之问以及今日之事,得出一个解答——为何诗人可以为官,舞者却是贱籍?讲师责罚伴读之事,又是对是错?若对,因何而对;若错,又因何而错?”
下面的四个皇子皇女顿时有些发懵。
如大皇子戚雨澈便觉得父皇纯粹就是在为难他们,而二皇子戚雨溟却开始考虑父皇为何要让他们完成这样的课业,二皇女戚雨霖郁闷地发现她想不出能让自己满意的答案,大皇女戚雨露却是彻彻底底地被这一串对错与否给闹懵了。
然而戚云恒却没有到此为止,继续道:“我出的这道题目并非二择一的简单选择,尔等不能只议其对或者只评其错,二者必须兼而有之,既要想出对的道理,也要想出错的缘由——尔等可听明白?”
“不明白!”戚雨澈的脑神经已经因为超频使用而被烧断了弦,听到戚云恒这么一问就下意识地把心里话讲了出来,话已出口才意识到问问题的人是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的父皇,赶忙捂住嘴巴,仿佛想借这个动作让戚云恒无法发现说话的人是他。
但这种可能只会存在于他的妄想之中,戚雨澈刚一抬手,戚云恒的目光便如利剑一般扫了过来。
好在,被说糊涂的人不只戚雨澈一个,不等戚云恒向长子发难,次子就跟着开了口,“父皇,一件事怎么可能既是对的又是错的?”
“这种问题,自己去想!”戚云恒冷冷答道。
戚雨溟明显想不出来,但他和兄长一样畏惧父皇,张了张嘴,终是欲言又止。
“我来给你们一个提示吧!”欧阳笑眯眯地插言,“有句话叫做:小孩子才讲对错,大人的世界里只有利益。想明白这句话,你们也就能想明白陛下到底想让你们完成怎样一种课业了。”
小孩子和大人这两个对立的名词很明显地触动了四个孩子的心弦,就连戚雨澈都不自觉地放下手,琢磨起这句话的内在含义。
然而不等他们想出结果,欧阳便继续说道:“但你们也要知道,天底下并不存在免费的午膳,作为获得提示的代价,我要恳请陛下再给你们增加一点难度——或许你们听过一句话:臣不密,失其身;君不密,失其国。你们虽然年纪尚小,但有些事也该尝试着学习——比如,保密。”
四个孩子仍旧似懂非懂,戚云恒却已经明白了欧阳的意图。
这家伙大概是闲得发慌,竟然拿四个小孩子开涮,看似谆谆教诲,实则没事找事,甚至有挑拨离间之嫌。
但这样的磨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戚云恒自己早年也没少被欧阳这样折腾着调教过,之后,自是记忆深刻,再一回味,亦是受益匪浅——至少能教会他不要在同样的套路里泥足深陷。
果然,欧阳接着就把保密的要求公布开来——
有一群伴读当目击者,今天发生的事是不可能瞒得住人的,陛下留了课业给他们的事也同样难以保密,而且以他们四个的年纪和阅历,想要只凭自己的胡思乱想就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也是极其困难,免不了要去查阅典籍乃至请教他人。
这一步可以光明正大地完成,但在这一步之后,他们最终交出的那份答卷却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也就是说,他们可以找人帮他们解答,但在抄写答卷的时候,却要遣开近侍,避开亲眷,然后再把这份答卷不经他人之手地交到自家父皇的手中。
“再直白点说吧,你们可以向任何人请教答案,也可以谁都不问,自己去想,但绝不可以让人知道你们在最后的答卷上写了什么,用了谁的解答,或是谁都没用。”欧阳笑眯眯地说道,“明白了吗?”
戚雨霖低头沉思起来,戚雨溟和戚雨露又习惯性地展开了眼神交流,唯有大皇子戚雨澈很是躁动不安,似乎很想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