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问石阳也知道他生了病还穿衣服是要去做什么。
石阳在心里叹了口气,先把樟脑球丢到了套房外的垃圾桶里,回来后就尽职尽责清理了衣柜里的味道,力求让宫徵羽在非工作环境下保持鼻子的清净。
在宫徵羽换衣服准备出门的时候,文乔也一样在换衣服。
她站在那看着被男装占领了三分之二面积的衣帽间,忽然羞于承认自己曾梦想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
三年了,这个家的一切都按照宫徵羽的需要和喜好来维系,就连衣帽间里也是他的东西远远多过她的,这要是在别人家肯定不可能,从来都是女孩衣服比较多,怎么会被男装入侵领地呢?
但在文乔和宫徵羽的家,这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文乔走到自己的衣柜前,随便取出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对着镜子换上后又披上了一件石青色的薄风衣,一头黑色长卷发披散在肩后,她正对镜子戴上耳环,系上丝巾,最后穿上裸色的细高跟,打开衣帽间的门走了出去。
也许离婚不是件坏事。
在快要失去挚爱的男人这一刻,文乔找到了失去他的唯一好处。
她发现自己这些年太苛待自己了,她满脑子都是宫徵羽的喜好,完全忘记了自己喜欢什么。
也许和他分开之后,她能做回过去的自己。
因着这份想法,文乔再见到宫徵羽的时候平和了许多。
他们没有约在家里见面,因为文乔觉得他大概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家了。
他们在一间私密的咖啡厅见面,一进入包厢,文乔就看见了等候在那的宫徵羽。
几天不见他似乎没什么改变,又似乎变化很大。
不知怎么的,现在看着他,文乔总觉得很陌生。
这大概变相证明了虽然她一直很抗拒,但其实已经做好了和他分开的准备。
她缓缓坐下,动作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
宫徵羽抬眸望着她,从她一进来时就如此。
文乔从背包里取出了离婚协议书,放到桌上说:“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大概也不想浪费时间。我看过这份协议书了,你给我的太多了,我不要。”她淡淡道,“我们结婚这三年,基本上都是你在工作赚钱,补贴家用,家里的财产大部分都是属于你的,全给我太不公平了。”
宫徵羽似乎想说什么,文乔抢在他之前道:“如果你想用这种方式来弥补我,那我只能说你做错了,这对我来说不是弥补,是侮辱。”她笑了笑说,“你觉得用钱能买走我对你的感情吗?你觉得把这些财产都给了我,我就不会再因为被你抛弃的事情伤心沮丧,就能欢天喜地离开你了吗?”
她把话说得这么绝,宫徵羽也不必再说什么了。
他靠在椅背上,抬手松了松领口。
文乔看见,还是会着迷于他的英俊。
但很快她就回过了神,她又从背包里取出一份离婚协议书,放到桌上说:“这是我写的,你可以看看,我觉得这样才合理。”
她把协议书推给他,宫徵羽盯着那份协议书,可不像看着他自己拟定的那份那么自然。
文乔没发现那些,自顾自道:“除了家里那套房子,我什么都不要。我要那套房子是因为那里是我亲自设计的,是我一点点完善起来的家。我不想我的辛苦落在别人手里,还要被对方指指点点,而且我也住惯了那里。”
这要求太正常了,嫁给宫徵羽这样的男人,离婚时竟然只要一套房不要别的,这事儿传到谁的耳朵里怕是都要骂她一声太傻。
宫徵羽终于不再沉默了,他垂着眼睑道:“没人会对那里指指点点,你的辛苦也从来没有落在别人手里的可能。”
文乔表情冷淡:“是吗?”
宫徵羽抬眸望向她,黑沉沉的眼睛里压抑着文乔不懂的情绪。
是的,她不懂,哪怕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了,她还是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她皱起眉,看起来有点困惑,宫徵羽就那么望着她说:“别听石阳乱说,我要和你离婚和别的女人没关系,我和阿曼达只是同事关系,经常见面是因为工作,她有男朋友,我以前不喜欢她,以后更不会。”
心中断定的离婚原因被人轻而易举否认,文乔愣住了。
她桌下的手缓缓握成拳,有点可笑地说:“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又是因为什么?”
看她如此执着于一个原因,宫徵羽皱了皱眉,咖啡厅包间的氛围灯照在他贵气不凡的脸上,让他颦眉的模样更加迷人了,华丽又艳美,偏执又儒雅。
“你一定要我给你弄个理由吗?”
他开口说话时,低徊宛转的语调那样动听,却好像敲在文乔脑海中的丧钟。
“难道这不是应该的吗?”她不答反问,“我很想知道在你心里婚姻就那么儿戏吗?你想离婚就离婚?你甚至都不想要给我个理由?我明确告诉你,宫徵羽,我在乎这个理由,我需要这个理由,我可以被抛弃,但不能像个傻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宫徵羽很清楚他不可能什么都不说就结束他们的婚姻了。
他坐在那许久,久到文乔开始烦躁,开始拿咖啡杯作为发泄,他才慢条斯理开了口。
“如果你一定要个理由,那我就给你一个理由。”
他这样说着,转变了靠在椅背上的动作,坐正身子,挺直脊背,镜片后的狭长眸子紧盯着开始不自觉抗拒的文乔,缓慢却肯定地说:“我要跟你离婚,是因为你身上再也没有我喜欢的那个味道了。”
这句话直接给文乔判了死刑。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丈夫。
她的丈夫是个优秀的调香师,他对味道的执着超出一切,甚至超出感情。
他说她身上再也没有他喜欢的那个味道了,这比直接说他不爱她了更让她绝望难过。
她实在乐观不起来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顾不上什么离婚协议书了,仓促逃离了这里,以保全她最后的颜面。
宫徵羽没去追她。
他已经没有立场和理由再去追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