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移光皱了皱眉头,满脸的不赞同,“宗祁,你怎么能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刚才不过被我推了一下,就差点摔了,这能叫没事?”她打从心底认为,宗祁是害怕喝药,便说:“我觉得你这个不是被我推了的原因,是你本身就不行。放心好了,应当是不会给你开药,只会叫你食补调养的。”
毕竟是药三分毒,医士能不给人开药,都会少开的。再说本身食物也都有一定的药效,像他这种长期的病痛,也只能慢慢养着了,急不得的。
她说的别的话,宗祁一概没听到,脑海中只盘桓着一个声音:你不行,你不行,你不行......
宗祁停下脚步,语气肯定地说:“阿蛮,是你推我太用力了,我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才会差点摔倒的。”他用谴责的目光凝视着她,面上一阵哀痛:“我只是因为对你不设防,实在是没想到,你竟会这么对我。”
他的眼神也流露出一些受伤的感觉来,很到位,很痛苦,也很难受。
“你胡说!”苏移光面色通红,指着他说:“净胡说八道!”
宗祁温声道:“阿蛮说说看,我哪里胡说八道了。”
苏移光踩了他一脚,哼道:“我推你的时候,分明就没有用力,你少往我身上破脏水!”
原本多情似水的桃花眸中溢出凶光,怒气冲冲的模样,仿佛下一刻就要发火,宗祁看了一会,适时改口,“对,没错,是我胡说。”
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承认了错误,苏移光愣了一下,方才哼哼唧唧地说:“你知道就好。但是——”
她重重叹息了一声,说:“这不就从侧面说明了,你是因为自己不行,才差点倒地的,跟我可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哦。”
“......嗯。”宗祁声音闷闷的,也不知道把她的话听进去了没有。
苏移光本来想踢他一脚的,但转念又想到刚才推了一下他都能摔,要是踹一脚,不得讹人啊?如此想着,便勉强忍耐住蠢蠢欲动的脚,柔声道:“沁娘和溪娘身体也不好,走两步就走不动了,我打算跟娘娘说说,给她们请个太医,好好瞧一瞧。”
这两人分明跟她有仇,她都能够请医士来看望,实在是没有比她更贴心的人了!
宗祁面色古怪,咳了一下,“你确定是身体不好走不动了?”虽然这几人身体如何跟他无关,但也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呀。
个中缘由俩人心知肚明,苏移光打断他,不耐烦道:“你别老插嘴,我还没说完呢。等到时候娘娘给沁娘她们请太医的时候,可以顺带给你请一请。我知道你是怕在外面看病之后,外人都知道你身体上的事了。但你放心,太医院的医士口风很紧的,除非两位娘娘和官家问,不然谁也不会说。”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看医士这个事,宗祁胸口一阵闷痛,感觉自己要喘不过气来了。
俩人对视良久,谁也不愿意先挪开视线,苏移光的一双桃花眸睁得大大的,仿佛是在瞪他,可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凶狠。
金轮逐渐偏移,金灿灿的日光照洒到了俩人头顶上,低头几乎要看不到自己的影子。苏移光感觉头顶被晒久了,有点发烫,但却还是不愿意先败下阵来。
她面颊染上丝丝绯色,映在白皙如凝脂的脸上,犹如红梅映在雪地中,衬得她秾丽的眉眼姣美到了极致。金色的光打在她身上,飞仙髻上环绕的墨发被染成了浅金色,泥金四季花卉纹褙子上的泥金斑点也泛着波光。咋然望去,与神女别无二致。
宗祁看着苏移光酡红色的面庞,怕她被晒狠了,无奈道:“我真的无需看太医。”
“是吗?”苏移光眼中是明显的不信任和怀疑,语重心长道:“有什么事你就好好说,别藏着掖着的,跟我说说,有什么大不了的?”
跟我说说,有什么大不了的。
宗祁心念微动,定定的看着她。
“走吧,我带你去揽月楼用午食。”宗祁不欲再讨论这个事,当先转移话题,打破了这个僵局。
他不由得想起前日在清风轩,俩人被打断的那次用饭,过程着实算不上美好,却足以令他朝思暮想,细细品味。
苏移光说:“我才不要跟你吃饭呢。”她板着脸,神情有些恹恹的,对他爱答不理,转身往另一条路走去。
这条路一看,显然是回魏国公府的路。
宗祁忙拦住她:“阿蛮!”等人停下后,他方才软声道:“揽月楼这几日进了些新东西,还有几个荆湖来的厨子,做鱼是一绝。你这会回去魏国公府想必都快用完饭了,还是跟我一同去揽月楼便捷些。”
苏移光睨他一眼,淡声道:“你连自己身体究竟怎么了都不肯和我说,我说要带你看医士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应下。你都这样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为何还要跟你一起用饭?”她低垂着头,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满脸惆怅和惘然。
几缕轻柔的发丝从飞仙髻上滑落,落在颊侧,又随着微风而轻轻摆动。她面上无甚表情,低垂的眉眼中却写满了哀愁。
宗祁突然有些难受,他轻叹一声,说:“阿蛮,我身体确实没什么问题的。”
苏移光瞥来轻飘飘一个眼神,其中明明白白写着她不相信,还带着一分欲言又止。
似乎在说,你有什么就尽管说吧,不必在意世人眼光的。而我,也不会因你身体不行而看不起你的。
宗祁露出一个迷之微笑,没理会她这个眼神,接着说:“我刚才...咳咳...摔倒的样子,是装出来的。”他实在是受不住她这个眼神了,仿佛他得了什么绝症,已经病入膏肓了一般。
“真的吗?”苏移光幽幽望着他,“你别骗我了,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让我担——”
宗祁平静的点点头,“是真的,刚才你推我时,我确实因不设防而晃了一下,但向后退的那几步,是我装的。”
他语气平和而又镇静,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仿佛刚才那个大喊说“你推我”的人根本就不是他,而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獠人,装作他的模样在满口胡言。
“好啊你!我就知道!”苏移光一下子跳了起来,用力推了宗祁一把,“我就知道你在刚才骗我!大骗子!”
她气呼呼的,眼神像要吃人,手上也没留力气,但却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宗祁这便知道,她刚才那些黯然神伤、忧心忡忡的模样,其实也都是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亲口说出刚才是装摔的话。
可莫名的,他却一点不高兴的想法都没有。
苏移光兀自在旁边骂着宗祁,连刚才说要回家吃饭的话都忘了,到最后,她又推了推宗祁:“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这么关心你,你还骗我!”说着说着,她自个委屈了起来,十分之伤心。
忽然间,宗祁捂着被他推到的地方,倒吸了口凉气,神色略略扭曲了几分。
这一回,看上去不像是作假,但苏移光疑他有诈,便哼着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宗祁捂着大臂,对着她勉强笑笑,“不用担心我的。”
?这人疯了吧?苏移光惊讶到眼睛都瞪圆了,她什么时候担心他了?但看一眼宗祁捂着胳膊皱眉的模样,知道自己若是不问出来,他不会善罢甘休,便清了清嗓子,淡声道:“究竟怎么了,还不快说就跟我去惠民药局瞧瞧,瞧一瞧就知道了。”
“前晚审讯时,有个人掏出匕首想要自尽。”宗祁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娓娓道来,发现苏移光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似乎是在凝神听自己讲述,他满意了,又道:“我上前阻拦,不小心被割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