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你(六)(1 / 2)

许是之前太过于顺利,最后一个热线接通后却无人说话。

直播中经常出现这种情况,阿木早已见怪不怪,他向童言打了个手势,正准备掐断热线,接通下一个,谁知节目中却忽然响起一阵女子歇斯底里的哭声。

午夜静寂,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童言稳了稳情绪,轻声询问,“您好,请问我能帮助你吗?”

对方仍旧在哭泣,断断续续的,听到她提出要求:“我……我想……点歌。”

点歌?

哭着点歌?

童言尽量把声音放得柔缓,“可以的,这位朋友,请问您想点首什么歌曲呢?”

“女……女人花。”

梅艳芳的女人花。

看来,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那这位朋友,您愿意告诉我,您喜欢这首歌的原因吗?”童言刻意绕开女听众的情绪,分散她的注意力。

女人的声音发颤,还有些弱,“你问我原因,我能告诉你吗?”

“您可以不用说。”

“不——我想说。”她沉默片刻,语气幽幽地说:“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了。”

童言被她语气里萧索和绝望情绪吓到,心猛地一揪。

“机会是争取的,希望您不要悲观。”

“争取?我争取做一个小三吗?”女听众音调拔高,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起来,“我爱上他是我的错吗?他怎么可以骗我,他追求我的时候,为什么不说他是有老婆的!如果他早点告诉我,我怎么可能犯错,我不会犯错,不会被爸妈赶出去,更不会爱上他,爱上他……”

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不算新鲜的故事,却因为真实给人强烈的震撼。

“对不起。”童言真诚道歉。

女人哭了,没有歇斯底里,但那种刻骨的悲伤却令人心碎,“我怀了孩子,上周去找他,他却对我不理不睬。我打他的电话,他也不接。我没有办法,今天,我去打掉了孩子。”

女人忽然又笑了,笑声比哭声更加刺耳,“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那我就给他。顺便,再附赠他一份大礼。主持人,你叫什么?”

“夕兮。我叫夕兮。”

“你的名字真好听,声音也好,很好听,像我家乡的妹妹一样,哪怕叽叽喳喳说的再多,我也听不够。你们说的遗憾,你们说的故事,勾起了我的回忆。我的回忆,没什么值得说的,因为痛苦大于幸福,灾难多于平安。若说美好,就是在家乡和妹妹相依为命的那一段时光,才算得上是我生命里最单纯无忧的日子。我不喜欢帝都,也不敢喜欢了,因为这里的人没有人情味,就连我敞开心扉爱上的男人,也是个骗子。女人花,女人,其实就像是一朵花,花开了,就会有凋谢枯萎的时候,就像我,化为尘泥,再也无人记得。”

“夕兮,我不点歌了,我想唱歌,可以吗?”

“好,我可以答应您,但是,您能告诉我,您需要我们的帮助吗?我很担心您的身体,您的声音听起来太虚弱了。”

“是吗?那就对了,我刚刚喝下了五十颗安眠药,看来,他们卖的不是假药。”

女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像一颗原子弹,投放在静谧狭小的录音室。

童言的心猛地一揪,她之前不好的预感都得到了证实。

她深吸口气,和窗户外面的小柯和阿木交换眼神。

看到外面黑压压的人头,她不禁一愣。

怎么,都来了?

节目时间就要到了,是掐断,还是继续?

她闭了闭眼睛,睁开,压抑住心跳,语速放缓问:“这位听众朋友,您还要唱歌吗?”

女人沉默,接着喘息了几声,说:“你很有意思,我以为你会劝我去医院。”

“您会听我的吗?”童言握紧拳头。

“不会。”

“那您就做您想做的事情吧,我不会干扰您的情绪。”童言说。

“好,我就想唱歌。”

“您可以随时开始,我在听,听众朋友们也在聆听。”童言一边对着话筒说话,一边拿笔迅速在纸上写了几个大字,然后,对着玻璃窗,举高。

怎么办!

这个热线电话太特殊,她无法用插播音乐的方式和外面的人进行交流,只能想到这个笨办法。

小柯和阿木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完全不知如何应对。幸好,来看童言主持节目的一位同行曾遇到过类似情况,他迅速给出建议。

延长节目时间。

恰好值班领导也在场,于是十几秒的时间,就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乐夜越飞扬节目延时,具体时间待定。

童言接到指令,大大的松了口气。

可随即又紧张起来,她没有拖延节目时间的经验,要怎样才能稳住女听众呢。

女人开始清唱,暗哑压抑的嗓音,夹杂着隐约的抽泣声,令人心碎。

也只是唱了几句,她就坚持不下去了。

可能是药力发挥作用,她有近一分钟的时间,除了喘息声,听不到她的任何回应。

“这位朋友,您还在吗?请问您还在吗?”童言没有停止对她的呼唤。

与直播间的安静不同,此刻电台内外已经乱成一团。以自杀女听众为中心,以电波为媒介,短短的几分钟内,沉寂的城市也跟着苏醒过来。

乐夜越飞扬在不停的刷新着电台的收听纪录,这在午夜档的节目中,是绝无仅有的。

而等待的时间里,童言的耳边却隐约响起一道沉稳安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