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四)(1 / 2)

季家没有人。

灯黑着,庭院里的灯也是黑的。

童言没换拖鞋,她在玄关处站了一会儿,退出来,走到对面敲门。

四周很静,愈发显得敲门声尖锐刺耳,她敲了八九下,停下来,掏出手机,拨号。

“汪伯伯,我是小言。”她将身子靠向走廊的墙壁,花岗岩质地的瓷砖,平整却又冰冷。

她和汪东平低声交谈了一会儿,挂断手机,重新回到季家。

灯光下的季家看起来还是之前的模样,但是,仅仅几个小时过去,这个不大不小的空间却又有着细微的变化。

空气里隐约飘散的香水味,不是她熟悉的古龙水的味道。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盒用了一半的化妆棉和一本簇新的英文杂志,沙发的靠垫歪在一边,可以想象,它曾被主人当做枕头舒服的垫在身下。

她的目光轻轻一滑,之后便倏地顿住。

放置在边角的核桃木的茶几上多了一个相框。

之前,那里摆放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插满颜色绚丽的非洲菊。

非洲菊,也叫扶郎花。

提起扶郎花,还有一个美丽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是他讲给她听的。

据说非洲南部的马达加斯加是一个盛产热带花草的小国。二十世纪初,当地有位名叫斯朗伊妮的少女出嫁时,用她非常喜欢一种茎枝微弯、花朵倾垂的野花布置婚礼现场。后来,新郎来迎亲,双方的亲朋好友载歌载舞,祝酒畅饮。谁料新郎不胜酒力,没一会儿就被灌得酩酊大醉。他走路摇摆,站立不稳,新娘只好扶他进卧室休息,不想,他们互相搀扶的画面与身旁的一丛丛野花的姿态竟出奇的相似,于是,不少人惊讶叫到:“你们看,这花可真像扶郎哟!”从此,扶郎花的名字就不胫而走了。

他讲的有趣,她听的入心。

之后,家里便多了这一束象征着情侣和夫妇之间互敬互爱,相互扶持的扶郎花。

她习惯于每天回家看到它时内心涌起的平静和喜悦,习惯于那热情绚丽的色彩为家里带来一丝活泼轻快的意味。

因为习惯,所以才会如此的敏感和重视。

只消一个眼神过去,就觉得整颗心都变得空落落的。

质朴大方的花瓶如今被一个陌生的相框替代,她向前走了几步,相框里那些模糊而又陌生的影像,渐渐变得澈底澄清。

季舒玄到家后手指下意识地摸向鞋柜台面,当他的手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时,他锁了一晚的眉头才稍稍开解。

“你的拖鞋。”慕远声看他不动,以为他找不到拖鞋。

季舒玄换好鞋,径自朝屋子里面走。

慕远声追上来,叫他;“舒玄——”

季舒玄顿步,回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慕远声咬了下嘴唇,眼神复杂地说:“sorry,我和你合作‘魅力记录’的事,我事先确实知情,没能告诉你,sorry,责任在我。”

“我会找阿群谈的。”季舒玄不想迁怒于慕远声,因为,打从一开始,苏群这只老狐狸就把他算计上了。

可他,明明说过,而且不止一次向他郑重申明,他要离开电台。

苏群倒好,不仅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干脆,还把慕远声从纽约请了回来,和他搭档主持节目。

他怎么可能接受呢?

明明知道远声对他用情至深,回国也全是为了他,他怎么可能接受苏群这个荒唐的建议呢。

即便不为了自己,他也要顾及到童言的情绪。虽然她未曾说过什么,而且从不在敏感问题上同他斤斤计较,可试问天下哪一个恋爱中的姑娘,会大方到把爱人拱手送到情敌的身边去呢!

情敌。

是啊,在童言的心里,他名义上的妹妹慕远声,早就成了她的情敌。

而他,更不能若无其事的对童言说,慕远声和他只是单纯的兄妹或是朋友的关系。

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不能否认,也无法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