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八)(1 / 2)

深夜。

季家。

慕远声洗完澡正趴在床上仔细聆听存在电脑里的采访音频。自打她同意接手‘魅力纪录’之后,她就存了心思要把这一档节目打造成全国电台的知名品牌。没错,就是全国,她打算一年之内树起国内品牌,而后三年内将‘纪录’栏目推广到全世界。到时候,她就是京城电台不可撼动的顶梁台柱,她可以任意挑选适合自己的工作,将能力发挥到极值,而季舒玄……

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冷静沉默地对待她吗?

她不相信三年朝夕相处的时光还打动不了他的心,她不相信凭借她绝世超伦的工作能力和优异的表现,还不配站在他的身边。

似乎意识到什么,慕远声转头看了看床头柜上的闹钟,然后眼神一冷,拿起了平摊在床上的手机。

一遍。

两遍。

五遍。

当她重复按着快捷键坚持到第六次的时候,她忽然耐性全失,将手机扔回床上。

她抱着双臂,脸上被明明灭灭的光源映衬得有些怪异,她绷紧嘴唇盯着工作状态的电脑画面,半晌,自嘲似的低声说:“又去找她了,是吗?”

自打童言离开这个家之后,季舒玄每天晚上都会去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小区等着童言。她为什么会知道,是因为除夕夜,那个全国人民都阖家团圆共庆佳节的特殊日子里,他却连她用心准备的年夜饭尝都没尝一口就出门了。

她知道,她从五星酒店定的年夜饭及不上童言手工准备的饭菜含义深刻。但那也是她堵了半下午的车,硬是赶在晚餐前带回来的。她怕凉,特意让服务生用六个保温桶装着,一路奔波到家,算得上诚意十足了吧,可他呢,竟然放下她递过去的筷子,说了声新年快乐就那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门。

她当时的心凉得如同外面树坑里尚未消融的积雪,她愣愣地看着满桌丰盛吉祥的年夜大菜,耳边听着不知谁家放的劈叭作响的鞭炮录音,一时间觉得委屈又沮丧。

到底是心意难平,她随便裹了件外套就跟了出去。

除夕夜的老北京城,到处是节目的盛景,路人稀少,就连马路上的车子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好半天见不到一辆。

她一眼就看到拄着盲杖踟蹰行走在人行道上的季舒玄。

他是那么的显眼,几乎不用怎么找,就能看到他标志性的挺直的脊背和修长的双腿。

她跟着他走过霓虹闪烁的街头,跟着他穿过市井味十足的胡同,最后,她跟着他来到一个占地颇广的居民小区。

她以为他过来找朋友一起过年,谁知他熟门熟路地走到一幢楼房前,却忽然停下脚步。

他立在一棵树枝上满是枯叶的大树下,头微微仰起,面向一个亮着灯的楼道,姿势宁定无比地站着。

她惊诧莫名,猜不透他要做些什么。

但是看他的模样,竟像是在等人。

除夕夜冷得刺骨,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抵挡不了寒风,更何况是穿着薄薄羊绒外套的他。

几次忍不住想上前质问他,为什么在寒风中等人,为什么在除夕夜等人。却因为自己那点点骄傲死撑着陪他站着。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附近的楼房里传出了电视里倒计时的声音,她才看到他动了。

他慢慢转身,瘦削的身体可能撑到了极限,竟猛地晃了一下,她差点就惊叫出声,看他狼狈不堪的稳住身子,她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以为他这就要回去,没想到他却径自朝亮灯的楼道走了过去。她大为诧异,心想,这都几点了,他才去朋友家里做客?难道朋友家有什么讲究?

她悄悄跟在他的身后,也走进楼道。

原以为他会乘坐电梯,可是没想到他却意外地走了楼梯。她小心翼翼地跟着他,不让他察觉到她的脚步声。他很快就停住了,她仰头一看,竟是二楼麽,怪不得他选择步行。

可他立在二楼一家门前,却又像在楼下站了几个钟头一样,一动不动地立在门口,不敲门也不按门铃。

可能是太多的不可思议汇聚在一起,让她忽然之间醒悟了什么。她退下楼梯,来到楼道里一排排整齐的信箱处,循着灯光,找到了别在信箱外的住户姓名。

她愣了两秒,突然间无声地讽笑起来。

3201,童言。

童言。

他竟是过来等她的吗?

仅仅只是等,连见面的勇气都没有,却在大年夜里,痴痴地等着一个根本不曾回家的女人。

童言。

你可真厉害,即使你走了,他也放不下你,丢不开你,是不是这样!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家的。

她把满桌已经冷透的年夜菜统统塞进了垃圾袋,扔进了垃圾桶,她没有洗澡就睡了,其实也不是睡,就是翻来覆去的折腾。

后来,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