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绿灯,后面的车喇叭声此起彼伏。
萧寒如同大梦惊醒一般,换挡启动车子。
正是这个城市夜色繁华到极点的时刻,车灯流转,汇成流淌的河流,蜿蜒向前,他们的车夹在中间行驶,可他却突然看不到前方的路,眼前只剩下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没有路,没有方向……
伴随着云开低低的哭泣声,逼仄的车厢内,空气都放佛染上了悲伤,压抑得人透不过气。
萧寒目视前方开着车子,他努力的想让自己专心,可是耳边那抽噎声,放佛擂鼓,一下一下地敲打在他的身上,心上,很疼。
他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感受,跟苏言溪分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听人提起她,也不敢去想她,因为一听到,一想起,都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而他,却还要义无反顾地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只是这种感觉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再出现过了,如今突然出现,就如同迎面袭来的海浪,一下子将他拍打在海底,怎么也游不到水面,连挣扎的的力气都没有。
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对云开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可也正是因为知道了,所以才会害怕。
怕有朝一日,她会不顾一切的离开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
她的固执,她的倔强,她的骄傲,是他致命的武器,他真的不敢去想将来有一天,她会离开他。
他突然想起苏言溪了,当年他那样傲慢而又狠心地跟她说了分手,看着她摔倒在地上却没有上前扶起,当时她一定很痛很痛吧?他如今似乎都能感知未来的那一刻,自己究竟有多痛,多无力了。
繁华的街道上,一盏盏车灯闪过,如同流星,五颜六色,光怪陆离,却也只是一瞬,便消失不见了。
他不知道,她跟他的婚姻是不是也如这流星,刹那绽放,然后化为灰烬。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杞人忧天的人,可如今却时时刻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担心。
从她醒来的那一刻起,他便日日活在恐惧之中,他努力地改变自己,讨好她,哄着她,疼着她,爱着她,那样的小心翼翼,惶惶恐恐,只是想着若真将来有一天她要离开他,那些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充满了快乐美好和幸福,他至少还可以用这些去挽留,做最后的挣扎。
可是今天这一刻,他突然连一丝一毫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抱着那只雪白的北极熊抱枕在怀里,一刻都舍不得松手,就连做梦都是哭着的,那个人不管如今在哪儿却都永远的住在了她的心里,而他,唯一能够回忆的便是跟她在一起生活的那四年。
而那一夜,不算。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萧寒拉过云开的左手,粗粝的指腹轻轻地抚摸着那道狰狞的疤痕,眼前一片血红。
他甚至不用闭眼都能够看到那满地的血,从她身体里一股股流出来的鲜红的血,由滚烫渐渐地变凉,冷却,凝固。
她怕疼,打针都怕得要命的她居然用刀片硬生生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下那么长那么深的一道口子,她究竟割了多少刀?他不敢想,那是他做的孽。
他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难过过,难过得心都是颤抖的,控制不住地缩。
他低下头细细的去吻那道疤,一寸一寸的,如亲吻着珍宝,却又放佛在救赎,唯有这样,他才能稍稍心安一些。
许是那湿糯的柔软吵醒了云开,她缓缓睁开眼睛,有些小迷糊,也不知道这是哪儿,似乎是在路上,路边昏黄的灯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投射进车内,晃得她有些不敢完全睁开眼睛,然后目光流转,她看到萧寒正在亲吻她的手腕,轻轻的,柔柔的,他的唇有些微凉,挨着她的皮肤,却又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灯光打在他的脸上,身上,如同电影里斑驳的镜头,静静的,笼罩在他的身上,这一刻,他像个虔诚的孩子,如同亲吻着刚刚得来的糖果,是那样的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哪怕是碰掉一点碎屑,都是令人心疼不已的。
这样的萧寒,这样的易尘,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人。
那些细碎的吻,明明是落在她的手腕,那道伤疤上,可她却固执地感觉,那是落在她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