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远方一片猩红,像是鲜血在喷涌飞溅,赩光大盛间霞色张牙舞爪。
一时忽起大风,从西骤涌而来。那猩红的霞光似乎又盛了些,温热的风里夹杂了隐约零星的飞絮,但裴真意定睛辨认后,却发觉那飞絮的颜色是焦黑昏暗。
是火炭灰。
28.意遐远
川息城中一度最为令人称奇惊叹的建筑,便是元府西苑里的藏。
那楼高得十余丈,入目恢弘间鸟革翚飞、檐角张扬。旧时所言“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莫过如是。
在这无人不知的藏中,有将近一半的空间皆是用于藏画。或成册或成卷,浩繁如海。
而在那深处的一方天地之内,若是细看悬于室中的卷卷山水人物,便能在各处隐秘线条之后找到一方朱红章印。
皆为一人之名,尽数一人之迹。朱砂的丹色之下,奚绰二字都像是被抹去了一般的模糊,皆是元临雁无数个日夜里对画自语时指尖相触留下的不散痕迹。
若说见字如面,那这画中必然也藏了许多早已涣散不复的往日真心。
只是这真心,再无人有缘体会。
血色的手印蜿蜒在墙边,抻拉出一条长长的印记。那印记从远远的方向伸来,牵连着幽微的亡魂之地。
元临雁扶着墙,抱着怀中仍在昏睡的胞妹,眷恋的视线流连在那满墙满室的丹青画卷之上。
她喃喃地念出两个名字后,眼神中的眷恋最终为无尽的空虚所代替。窗外风啸云疾,无星无月,窗内寂静无声,灯火如豆。
随着面颊上最后一点血色都散尽,元临雁的目光中燃起回光返照般的星火。她紧紧抱住了怀中一动不动的元临鹊,将手边沾染了血色的油灯泼翻。
这人间肮脏又恶心,腐烂的川息早已根脉朽尽,无根之魂终究居无定所。
宿命与偏执都在这一刻淡了下来,不再在心头徘徊不散。元临雁眼前的猩红颜色渐渐扩散,舔舐向这一切她曾经无法割舍、又不会珍惜的宝藏,又一点点向上攀升,吞噬尽眼前的一切。
今日过后,此楼、此地,此人、此情,都将永不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