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满是惺忪,窗外一线曙光,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阿莱。”奚绰静静躺了片刻后,缓缓撑着床面坐起来,朝身边正松松卧着闭眼揉眉心的南逢问候道:“昨夜睡得可还好?我可曾挤着你?”
曙光未明,万物皆不过朦胧模糊,南逢睁开眼睛扫了身边奚绰一眼,眼神惺忪间带着股无奈:“既知会挤着我,今次究竟为什么便一声不出地忽然就来了?昨夜里那样晚的时间忽然造访,我还险些叫人放狗出来。”
昨夜里丑时过半,南逢正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便听见楼外一阵喧嚣。
?
这楼是贴在岛上边缘的临海楼阁,素来最为清净,由此才为南逢所喜,但眼下这阵响动却伴着火光幢幢,让素来浅眠的南逢几乎是立刻便醒了过来。
待到她提着灯一路皱眉走到楼外岸上、想要看看半夜究竟是什么事扰人清梦时,便一眼看见了正举着灯火在岸边系着孤篷的奚绰。
这一趟造访突如其来,奚绰又是夜半独自乘舟找上了南逢近来最喜欢待的楼阁,想必是已经见过了门前巡卫,问过了南逢所在。
灯火幢幢之间,东海夜风将林木都刮拂得哗然狂响,到底是夜深,南逢昏昏沉沉间也没了心思给奚绰安排别的去处,于是一时两人便同道向楼阁处回行,如年幼时一般仍是共享一榻。
若是定要细算,南逢早已记不清她究竟有多久都没见到过奚绰,或许是一年,又或许已有三载。
这样的时日其实对于世间友人而言并算不上什么,不过是普通的海天相隔罢了,但南逢活到如今都还没有离开过蓬莱一次,于是这样清净孤单的年年岁岁,于她而言便长如一世。
奚南两家从古世交,她同奚绰亦是自幼相识,虽彼此并不能常常见面,但到底二人间相知相怜、心意相接,远胜过世间他人。
——如此,昨夜里见到奚绰的那一刻,南逢心下便其实是既惊喜又欢愉。
……
待到渐渐适应楼阁内略有些昏暗的光亮后,奚绰将视线在房中缓缓扫过一圈,拿起了榻边案上昨夜取下的银簪,才笑着看回南逢。
“山中仅我一人,这个时节又无甚新鲜花草,到底是无趣。况且我想念你,也想念蓬莱,一时未曾多思,来便来了。”奚绰替南逢倒了杯茶水,坐在她边上微微叹了口气:“我亦觉得昨夜里确实是有些唐突,扰醒了你,当真对不住。”
南逢看着奚绰的侧脸,只摇摇头道一声无妨。
“先前不是同我来书,说收了个小徒弟么?”南逢接过奚绰递来的小瓷杯,道一声谢后同她谈天:“落云山中没有别人,你想走就走留她一人,她该如何过活?”
“这哪里还是‘先前’?”奚绰乜她一眼,语气带了些笑:“分明已经是过去三四年的事了。”
“她如今已经不小,将近十岁的年纪,比我还要有主见些。”奚绰想起江心亭来,便抿抿唇轻声道:“再过几年待她到了十三四的年纪,我便也盘算着带她一道出来游方了。到底还是山外风光绚烂,岂能一辈子待在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