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另一只同样在颤抖的左手,虚浮地想拨开他的手。
“放开。”她从牙齿里挤出这两个字。
沈劲怕伤到她,只有依言松开了手。
下一秒,她立刻抽回去,仿佛在避开什么肮脏秽物一样,那样的姿态,就像是一根针,扎得他的眼睛发疼。
阮胭哆哆嗦嗦从包里拿出以前的镇静药物,水都不加,直接生硬地干吞。
由于吞得太急,她的喉咙发出一阵一阵的干呕,像是要把肺叶都咳得震动。
沈劲连忙跑过去,拿纸杯替她接水,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握住纸杯的手,也在颤抖。
他也痛,心里某个地方有细细密密的痛意,没有来由的。
“喝水。”他把纸杯递给她。
阮胭早已经自己把药都咳下去了,她看都没有看那纸杯一眼。
“沈劲,我们真的结束吧。”
沈劲却像没听到一样,问她:“你在吃什么药。”
“沈劲,分手吧。”她看着他,眼神倔强。
“说,你在吃什么药。”
“我说,分,手。”
“我问你在吃什么药!”
沈劲“啪”地把水杯扔到地上,水渍到处流了一地,在地上折射出冰冷的光。
“镇静药物,我不能下水,有严重的应激反应。整个身子一泡到水里,我就变得像只瘟鸡一样,浑身上下抖得不能自理,我吃的就是这种治疗疯子的药物。”
阮胭看着他,抿着唇的下巴,尖锐得近乎倔强。
“怎么样,我说完了,现在,我们可以分手了吗?”
沈劲喉结滚动。
说不出口,他真的说不出口。
明明是最简单的两个字,就像是石头哽住了一样。
阮胭却是不想再等他的回答,吃了药,她的四肢已经平静下来了,自己扶着小腹,往外走。
看着她趔趄的背影,他才想起来,她昨晚说的,生理期来了。
那她现在是不是很疼,很疼。
疼着下水,疼着自己一个人在茫茫海上开船回来,疼着和他争执,疼着和他——
说分手。
他闭了闭眼,走过去想扶她:“阮胭。”
“别过来。”阮胭没有回头,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往前挪,“算我求你。”
沈劲动了动脚步。
最后还是给一直在医院外等候的向舟发了条消息:“把她送回去。”
发完,沈劲摁灭屏幕,走进最角落的那间病房。
“阿劲,是你吗。”
病房没有开灯。宋叶眉躺在床上,看不到来人,却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
“嗯。”
沈劲也没开灯。
就在黑暗里。两个人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还痛吗。”他问她。
“还好,不痛了。”她说。
“嗯。”他说。
两个人又陷入了无言。
“阿劲,可以把窗帘拉开吗?别开灯。”宋叶眉的声音是飘着的,飘在空气里。
沈劲依言照做。把窗帘拉开,淡到几乎快要消失的月色和路灯光束落进来。
她说:“阿劲,你还记得吗,你十岁的时候,被沈伯伯锁在房间里,一锁就是七天,那七天,每天晚上我都来陪你。那时的月亮,和现在的不一样,要大一些、圆一些、亮一些,你觉得呢?”
“嗯。南城的月亮很好。”他靠在窗边。
她看着他。挺阔的轮廓在冰凉的月色下显得冷冽,那双眼下被拓出灰色的阴影,她忽然觉得,以前照顾着的这个孩子,在这些年里,早就长大了。
他变了。
是吗。
“阿劲,我今天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