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1 / 2)

“往死里逼。”沈崇礼重复了一遍,轻嘲道, “我巴不得沈家断子绝孙才好。”

断子绝孙, 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妈的沈崇礼这人到底经历了什么,没来由的变态。

“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别以为和奇骏合作就能把这系统做起来,后续的销售推广跟不上, 你照样玩完。”沈崇礼很很快就调整好神情,“尚科就算是这个项目投资失败, 也照样输得起。”

他有宋家在背后扛着, 英国本部的科技公司早就被他运营成了当地龙头。如果不是回国后, 心太急, 他不可能会在这一轮被沈劲摆上这么一道。

沈崇礼转身要走,沈劲却忽地拦住他,黑眸逼近,“沈崇礼,关于十五年前, 那桩绑架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

知道了什么, 让他性情变得如此阴鸷古怪。

沈崇礼闻言,挽了挽袖子,好以整暇看着他, “你不是找贾韦去查了吗?没查出来?”

沈劲眉头一紧。

“想问我为什么知道?两姓奴才罢了,两边都收钱。”沈崇礼看了他一眼,笑了下,“你当然查不出来, 因为——”

“沈万宥他不准你查出来啊。”他低低地说出这三个字。

沈崇礼的脸上竟涌起一股诡异的兴奋。他伸出苍白的手指, 在墙上第一圈的骨牌上一推,啪嗒——

第一圈骨牌, 噼里啪啦一张接一张的倒下。

“十五年前, 沈氏内部遇上最大的经济危机。偏偏又逢上绑架案,绑走了我爸和沈万宥, 绑匪要五个亿,你知道沈万宥做了什么选择吗?”

沈崇礼再次推倒一张骨牌, 第二层牌噼啪倒下——

“他让你爸开车带着现金去同绑匪谈判,你想都想不到, 他个老东西, 在你爸下车后, 同绑匪交涉,他自己开着车就跑了——”

他的声音始终冰凉透彻, 平静地陈述着, 没有起伏, 没有怨恨。一圈又一圈骨牌环形次第倒下。

“他最最恶心的是,临走的时候,说, 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 他反正有三个, 但他辛辛苦苦沈家百年的基业, 没了就全没了。他跑了, 我爸被绑匪撕票了,你爸成了轮椅上的残废。你说这样一个人, 我该不该恨?这样一个家,我该不该期望他断子绝孙?”

他的语调终于有了起伏,语速越来越快,手指一路拂动, 一块又一块骨牌次第坍塌,发出稀稀拉拉的轰鸣声。

“他不是有三个子孙吗?如果都死了呢。陆柏良小时候遇到的车祸,你的那十三刀,都是我干的。可那又怎么样, 你没有证据。你连动都动不了我。你以为沈万宥不知道吗?他什么都知道,他问我, 怎么样才肯安生, 我说, 那就和宋叶眉联姻吧,我亲爱的堂弟,最喜欢的女人。真舒服啊——”

沈崇礼不停地推着, 推到最后,墙上原本立着的多米诺骨牌悉数坍塌,凝成碎片。

“现在我想开了,不搞你和陆柏良了, 我搞沈家多好啊。他不是最喜欢沈家的基业,他老了,不都是我的, 我一点一点给他败光, 给他毁掉——”

咔哒——

最后一圈骨牌倒下, 整面墙上,所有的,所有的骨牌, 纷纷化为乌有。

沈劲压下胸中的起伏,他咬着牙说:“你疯了。”

*

《杂耍》在甘肃地区杀青的那天,阮胭和方白订了晚上的飞机回去。

飞机飞回临江的途中,她坐在飞机上,看着窗下移动的山脉、闪着灯的城市。这样俯视的角度,让她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那个她和周子绝在芦苇荡里对峙的夜晚,沈劲坐着直升飞机连夜来找她。

他们坐在逼仄的飞机舱内,她裹着大毛巾毯子, 捂着热水瓶,看着窗外逐渐缩小的地面,他在她身侧说:“我会尊重你的一切决定,一切决定,无条件地尊重。”

那个在华遥市,他带着无人机,以同样俯视的角度把整座城市的夜景都捧到她面前。他说:“阮胭, 看着我,我是沈劲,不是陆柏良,也不是闻益阳,我是沈劲,我只是沈劲。”

气流袭来, 飞机一阵颠簸。

她渐渐回过神。

抓起手机想发点什么,最后, 想到没有网络。

她抬起白皙的手指,在窗户玻璃上, 无意识地划出两个字:“沈劲。”

飞机落地后,方白正准备替她推着行李箱往前走,阮胭却伸手制止了她:

“不用,我不回去。”

“啊?不回去, 你去哪儿啊?”

阮胭拖着行李箱,就往服务台走去,只留下果断的三个字:

“去深圳。”

*

沈劲还坐在会议室里,已经是凌晨了。

沈崇礼走了以后, 他一个人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倒了满墙的骨牌, 一个人静静地把那些倒掉的骨牌, 一张一张捡起来, 重新摆放。

林工给他发了很多消息,说他们是博览会上客流量最大的一个展位。这个项目未来的应该比他们和奇骏预期的都要好。

沈劲没有回复。

他谁的消息都没有回。

沈崇礼的那些话,就像摧倒多米诺骨牌一样,也把他心里的某处彻底推倒了。

终年如一日坐在轮椅上的父亲, 沉默寡言的母亲,总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的爷爷。

他想起少年时,他因为把父亲年轻时最钟爱的一双皮鞋弄坏了,父亲把他关在地下暗室里关了整整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