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鱼别过脸,“害羞了。”
江队长皱着的眉头顿时松得没脾气,大力捏了捏她脸,哑然失笑:“这傻媳妇儿。”
江警官隔三差五就要说她“傻”,却又不是当真嫌弃她“傻”。顾小鱼都被说得习惯了,也不反驳,沉默片刻,忍不住问他:“二白你晚上不是要值班吗,怎么会这么快就过来了?”
江喻白偏头看了她一眼。大手从她脸颊落到手腕,又从手腕滑到手心。他沉声道:“中午提前去了一阵,让康子早回去了,晚上让他多顶我一阵。太晚了,我不放心,送了你回家我再去值班。”
他是铁了心要来接她下班,就算顾小鱼好话都说尽了,三令五申不许他来,到头来他一句也没听——也幸好他没听,要是他听了,晚上在南边值班,黑灯瞎火渺无人烟,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整个惊悚的夜里,这恐怕是唯一的慰藉。
顾小鱼舒了口气,回想起这一夜的遭遇,仍心有余悸,呼吸也不由得急促了些:“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呢?你来都来了,干嘛还躲躲藏藏的,一路走就是了。”
江喻白皱眉,轻轻捏了捏她手腕,开口略显无奈:“说了你又心疼,又得赶我走。”
顾小鱼:“……”
江队长跟她肚子里的蛔虫似得,顾小鱼不得不承认他所言在理。要是她知道江喻白这么晚换班还来接她,她肯定舍不得,死活都不要他过来。
所以都是一片好心,没有谁对谁错。事实证明多亏了江喻白的好心,她家江队长念着她,赶也赶不走,默默跟在后头,否则她非得死于非命!
命都是他救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心里只有感动。顾小鱼再不往下问了,握着他的手往脸上蹭了蹭。
车在路口停下,红灯足足有两分钟倒计时。
江喻白回头,柔声启口:“先靠着睡会媳妇儿,昨天才睡几个小时,待会儿到了我叫你。”
才一走神的功夫,人已经出现在她面前。鼻息轻轻地喷在脸上,他开口尽是责备,但不凶,一点都不,全是心疼。
顾小鱼了无睡意,刚欲启口,他一个吻落下来。胡茬刺破下巴,摩擦在她眉间,他眼眶微微下陷,疲惫得厉害。顾小鱼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听话地点点头:“那我闭一会儿眼睛,到了你叫我。”
“恩,乖。”
车继续往前开,牵着她的大手一直不收回。他不合规矩的单手开车,却比顾小鱼两只手都开得稳。时间停在速度表上,窗口风轻轻地吹,窗外景色均匀变换。
顾小鱼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心思立马飘远了。
琢磨着局里江警官的陈述,琢磨着这一晚的遭遇,那天在火车站的事情……很多片段一齐涌上脑海,顾小鱼心里五味杂陈,像扎了一根刺一样,扎得她很不是滋味。
晚上的事摆明是打击报复,因为她帮了柚酱得罪了抢匪,抢匪怪她横插一脚。
常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顾小鱼知道会有报复的情况,但她出头这么多次,就算“挨刀”也顶多是如柳梢喵喵那般的小人得志。小人得志而已,她不吃不拿不抢不占,凭自己一双手吃饭,清者自清,影响不到她的生活,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今晚上实在是超乎想象,对面动辄要她的命!她怎么能不担心?
似乎还能清楚地体味到绝望的滋味,顾小鱼心乱如麻,实在后怕。
按顾小鱼的性子,柚酱她帮就帮了,事情她做就做了,既然她问心无愧,那便没什么好后悔的。
可不后悔是一回事,脑子里抑制不住地要去回想,或许是因为今晚上距离死亡太近,近得超乎想象,以至于只要一想起,就打心底地发凉,像泡在冰水里一样,毛骨悚然,刻骨铭心……这又是另一回事。
为朋友两肋插刀天经地义,顾小鱼一点也不后悔。但扪心自问,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还能这么勇敢地挺身而出吗?
顾小鱼不知道,她答不上来。
她心里依然愿意,甚至固执得安慰自己如果她不挺身而出,可怜的柚酱或许会被抢走包,或许还会被捅刀子命丧于此;甚至固执得安慰自己如果当年她不挺身而出,刚回国的小炮连语言都不通,或许真的会被拐走,再也找不回来……
做过的事顾小鱼不后悔,可无论她多坦然,真正在生死线上走一遭,恐惧都像是一条盘踞的毒蛇,缠绕在心间,叫她心惊胆战,畏葸不前。
顾小鱼越想越害怕,猛地睁开眼:“二白,报复的案例多吗?”
手腕被人用力捏了一下。江队长回头,不答只问:“怎么还在想?”
“……想啊,怎么不想,我一想就害怕,”顾小鱼无奈道。一想到她差点就死在小街口,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心里就一阵阵地发麻,后怕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