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琳甚是惭愧,圆圆的脑袋低着道:“小妹练来练去,总是没什么进步。”
仪和道:“比之上次已有进步了,咱们再来过。”长剑在空中虚劈一招。
仪清道:“小师妹累啦,就和郑师妹去睡罢,明日再练不迟。”
李慕白见屋中人欲出来,便先行离开,行至河边,看着水中自己的模样,咧嘴笑了笑,“真丑!”
忽听得背后草丛中脚步声响,有人慢慢走近,那人对准了她走来,走到她身后,蹲了下来,轻轻拉她衣袖。
李慕白微微一惊:“是谁?难道认了我出来?”
回过头来,朦胧月光之下,见到一张清丽绝俗的脸庞,正是仪琳。李慕白心中笑道:这小尼姑当真聪明。原来我早已被仪琳识破了。
仪琳头一侧,小嘴努了努,缓缓站起身来,仍是拉着她衣袖,示意和她到远处说话。李慕白见她向西行去,便跟在她身后。两人一言不发,径向西行。
只见仪琳折而向北,渐渐向着磁窑口走去,转过了一个山坳,来到了一条小溪之旁。仪琳轻声道:“我们老是在这里说话,你可听厌了我的话吗?”
李慕白一愣,心道:原来仪琳小尼姑没有认出我来?
仪琳跟着轻轻一笑,说道:“你从来就听不见我的话,哑婆婆,倘若你能听见我说话,我就不会跟你说了。”
李慕白登时童心大起,知她确是将自己认作了悬空寺中那个又聋又哑的仆妇,所以想着将错就错,听听小尼姑想说些什么。
仪琳牵着她衣袖,走到一株大柳树下的一块长石之旁,坐了下来。李慕白跟着坐下,侧着身子,背向月光,好教仪琳瞧不见自己的脸。
仪琳望着天上眉月,幽幽叹了口气。李慕白忍不住想问:“你小小年纪,为什么有这许多烦恼?”但终于没出声。
仪琳轻声道:“哑婆婆,你真好,我常常拉着你来,向你诉说我的心事,你从来不觉厌烦,总是耐心的等着,让我爱说多少,便说多少。我本来不该这样烦你,但你待我真好,便像我自己亲生的娘一般。我没有娘,倘若我有个娘亲,我敢不敢向她这样说呢?”
李慕白听到她说是倾诉自己心事,觉得不妥,心想:她要说什么心事?我骗她吐露内心秘密,可太也对不住她,还是快走的为是。当即站起身来。
仪琳拉住了她袖子,说道:“哑婆婆,你……你要走了吗?”声音中充满失望之情。
李慕白向她望了一眼,只见她神色凄楚,眼光中流露出恳求之意,可怜兮兮的,不由得心下软了。当下又缓缓坐了下来。
仪琳伸手搂住她脖子,说道:“哑婆婆,你真好,就陪我多坐一会儿。你不知道我心中可有多闷。”
仪琳道:“今儿我爹爹险些儿上吊死了,你知不知道?他给人吊在树上,又给人在身上挂了一根布条儿,说他是‘天下第一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我爹爹一生,心中就只有我娘亲一人,什么好色无厌,那是从何说起?那人一定胡里胡涂,将本来要挂在田伯光身上的布条,挂错在爹爹身上了。其实挂错了,拿来掉过来就是,可用不着上吊自尽哪。”
李慕白不知恒山之上竟然发生这么好玩的事情,一时起了兴趣,就这么静静听她说着。
仪琳继续道:“我见他高高挂在树上,我着急得很,忙纵上树去,见他头颈中有一条绳,勒得快断气了,真是菩萨保佑,幸好及时赶到。我将他救醒了,他抱着我大哭。”
“我见他头颈中仍是挂着那根布条,上面写的仍是‘天下第一负心薄幸’什么的。我说:‘这人真坏,吊着你,还挂错了布条。’”
“爹爹一面哭,一面说道:‘不是人家吊,是我自己上吊的。我……我不想活了。这条布条是我的,怎可挂在旁人身上?天下第一负心薄幸、好色无厌之徒,乃是我不戒和尚。哪里还有人胜得过我的?’”
仪琳的眼睛亮亮,仿若夜间的点点星光,好看极了。她又道: “哑婆婆,我听他这么说,心中可真奇了,问道:‘爹爹,这布条没挂错么?’爹爹说:‘自然没挂错。我……我对不起你娘,因此要悬树自尽,你不用管我,我真的不想活了。’”
仪琳缓缓说着自己的爹爹与娘亲是如何认识的,又为了娘亲不让菩萨责怪,所以自己当了和尚去承菩萨的怪罪。最后因为看了两眼别的女人,生了误会,娘亲以为爹爹是花心大萝卜,便生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