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你现在是生气。克里斯蒂亚诺从善如流，但是所有负面情绪都是一样的，它们都很伤害一个球员。

过去你见过的所有接受心理咨询的人都获益了吗？里奥继续问。

克里斯蒂亚诺显得很耐心，就像一个给小孩讲解一加一等于二的老师，不是每一个人，但是很多人都获益了——其实有些人不太擅长接受心理咨询，你知道，他们并不真的相信自己的咨询师。所以他们不会跟咨询师敞开心扉，但是那不是我，我会把我的心情如实告诉咨询师——我觉得这样才是真的心理咨询。

别闷着，不然负面情绪只会无限的累积，最后你身边的人都会受不了的，那就更糟糕了。

里奥沉默了一会儿，我身边的人都会受不了吗？

当然，克里斯蒂亚诺以一个过来人的姿态苦口婆心的劝说，所有人的宽容都有限度，当他们发现你没法被感化之后，他们当然会不耐烦。你知道，每个人生活中都有烦心事，谁都不会有心情没完没了地安慰另一个人。

——“罗纳尔多是一个比我的心理承受能力更强的人吗？”里奥突然问门德斯。

门德斯踌躇着不知道如何作答，毕竟他多年以来给梅西定下的最大的罪状就是玻璃心，但是这种实话显然无论什么时候不适合说出来。门德斯先生琢磨了半天，“克里斯蒂亚诺其实经历了不少事，而且他本人比较爱说笑——有些事其实闷在心里并不好，说出来之后反而就没事了。”

门德斯虽然没直说他认为里奥不如罗纳尔多，但是很显然梅西听出来了。

不过梅西看上去并非对此十分在意，他只是笑了一下，“罗纳尔多总是讨人喜欢的那个，对吗？”

门德斯心说你也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见？但是为了维护自己和自己最重要的客户之间的正常邦交，他还是安慰了里奥，“人和人不太一样，不过对于足球世界来说，总是能为球队带来胜利的那个球员最招人喜欢。”

门德斯等了半天，里奥都没再说话——门德斯当然知道对方不想再说话，但是他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好奇心。

“呃，小梅西先生，所以你之前到底为什么会担心我会得知你的心理状况呢？”门德斯小心翼翼地问，他现在觉得自己不太像是等待不良少女查妇科的老妈子，而是更像备受欺凌的、等着婆婆训斥的儿媳妇——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被训斥的，毕竟他只是关心自己的球员。

里奥没说话。

里奥知道克里斯蒂亚诺和门德斯非常亲密，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无话不谈，他有点担心——他担心门德斯会把他的事也告诉克里斯蒂亚诺，担心克里斯蒂亚诺会知道他是那样的人。

——小梅西先生，谈谈吗？我已经跟你说了很多了，但是你如果一言不发的话，我想我们的咨询就没什么价值了。当加西亚先生终于给里奥分析完他在场上的愤怒之后，看着始终默默听着的里奥，有点无奈地这样劝说。

里奥回想起之前克里斯蒂亚诺所说的敞开心扉，才勉强说道：我不太善于表达。

加西亚先生给了里奥一个鼓励的微笑，但是并不插嘴。

有人说过我阴沉、可怕——不是当面说的，只是我听到的。里奥干巴巴的说，我想那应该是非常不招人喜欢的个性了。有人鼓励我多跟其他人交流、谈话，但是我没法强迫自己做到这个。我不喜欢和人说太多。

加西亚先生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么，我得感谢你愿意跟我说说。

里奥愣了一下，然后笑着摇摇头，那个人鼓励我跟咨询师谈谈。那个人说敞开心扉才有效果。

加西亚先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再次露出一个有点暧昧的微笑——里奥没理会这个。

我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我身边的人。里奥说。

加西亚先生的笑容仍旧礼貌温和，似乎对这句话没有特殊的想法——不过也正常，里奥想，加西亚先生作为一个心理咨询师恐怕见过无数奇奇怪怪的人，这种话大概没法让他感到惊讶。于是里奥继续说了，实际上，我身边几乎没什么会让我喜欢的人，我的意思是，我也没有讨厌他们，我只是不关心他们——我也有朋友，但是我对我的朋友的状态其实也不算很关心。这好像就是我阴沉、不招人喜欢的原因，好像就是我没法跟人交流的原因。

加西亚先生笑着点点头，那个人——那个劝你敞开心扉的人，你也不关心这个人吗？

里奥皱皱眉，我不喜欢跟别人谈这个人，我们不能只是谈我的朋友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