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拉多纳摇摇头，“我一直感到那是对里奥说的——你还记得他去年欧冠半决赛的时候跟里奥说的那句话吗？他用了一模一样的词——来日方长。”

吉安妮娜看起来诧异极了，“天啊爸爸，你这把年纪了难道还有少女情怀吗？一个人每天要说成千上万个单词，他只是词汇量匮乏，只会说来日方长而已，这有什么？你联想力过于丰富了，你恐怕得去喝几杯酒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了。”

马拉多纳挑眉、撇嘴、再次耸肩。

曾经的马拉多纳其实也有过同样的感慨，但是那个时候他的说法被那个梅西当面否定了。

——是不是无论我跟你说多少遍，你都绝对不肯尝试按我说的做？马拉多纳那个时候还是阿根廷的主教练，他有一次赛后这样在其他人离开之后质问梅西，告诉我，里奥，我说的哪句话你听不懂？我让你在中场的时候对大家说点什么，鼓励他们一下、甚至哪怕只是拍拍他们的肩膀都可以。但是你呢？你就这样无动于衷吗？

梅西皱皱眉，先生，我按照您的要求去做了。我对大家说了，我们可以赢回比赛——就在更衣室、我现在站的地方。我以为这就是您的要求了。

梅西和马拉多纳的合作在一开始还算举案齐眉，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当大家都放下伪装和戒备之后，他们就开始如同多年的夫妻一般，开始为晚饭的炖牛肉该放什么配菜一类的事情而没完没了地争执了。

你只是毫无感情地念一遍台词，里奥，这不是我要的。马拉多纳似乎要疯了，我是要你鼓励他们！你只是念了我给你的台词，你根本毫无感情——你为什么不能感情充沛地感染他们？你如果不善于言辞，你甚至可以只是拍拍他们的肩膀，捏一下他们的肩膀，让他们感受到你的决心——你有吗？你没有！里奥，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信心，我甚至在执教阿根廷这么久之后，我还不知道你遇到事情的时候在想什么！阿根廷球迷要我辞职，我拒绝了，因为我以为我只是需要时间去跟你加深了解，我只要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认为我完全可以让阿根廷成为不败之师。

但是我遇到的最大的困难就是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如果不跟你说话，你甚至除了您好之外，连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话都不会跟我讲！马拉多纳瞪着梅西。

梅西微不可查的皱皱眉，他对马拉多纳的态度感到非常不适——在巴萨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我没有在想什么，我只是在想您要我做什么——我只是去执行您的命令，我以为这就是您要的。梅西看上去也很挣扎，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马拉多纳的质问。

那你为什么不问我？里奥，你为什么不问我你想要干嘛？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凭什么要服从你这个命令？——里奥，质问我！马拉多纳怒吼道，我甚至允许你在你的队友面前这样做——质问我，里奥，质问我凭什么、为什么、要什么！你明白了吗？现在，质问我！

梅西觉得浑身都不舒服起来了，他别扭地动了一下身体、尽量侧身对着马拉多纳，双手下意识地摆出一个推辞的动作——似乎这样就能让他好受一点，先生，我们都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马拉多纳看上去快要崩溃了，看在上帝的份上啊！上帝要是爱阿根廷，他为什么要让你来拯救阿根廷？

梅西愣住了，他浑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僵住了，我、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你是不是要等罗纳尔多带着葡萄牙那个不入流的球队在世界杯上赢了你、你才能知道我对你的说教是有意义的？马拉多纳试图下重药。

梅西果然艴然不悦，先生，我不是那种会被罗纳尔多、或者任何人影响的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不知道。马拉多纳暴躁地在更衣室里走来走去，挥舞着胳膊、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发泄自己的情绪，里奥，你的确没法被别人、甚至是我影响——是不是只有当罗纳尔多战胜你的时候，你才能被影响？

先生，我再说一遍，我不会被任何人影响，尤其是罗纳尔多——我们现在在谈阿根廷，请别谈别人。梅西只有这个时候才开始变得强硬。

你看，你被这个名字影响了——里奥，你只有这个时候才对我这么说话。马拉多纳说，里奥，告诉我，我是不是该下次邀请葡萄牙来跟阿根廷踢热身赛？

梅西的脸完全冷了下来，他抓起包转身就走。

——“不管怎么说吧，”吉安妮娜对父亲说，“就算你不承认，我也得说你现在年纪大了，开始很会联想了——爸爸，去喝几杯酒吧，拜托了。”

马拉多纳翻了她一眼。

吉安妮娜没再理会他，准备上楼回自己房间去补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