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庆府,姬瑾手握长刀,浑身是血,昂立于府衙门前,额头有着一抹污血被汗水濡湿慢慢流下。
他任由血水滑落,看着对面跨于马上的孟英,撩起袍尾,随意的将长刀上的血水擦了擦。
可血污有的干涸,一擦之下,刀身上好像还残留着什么,紧黏着没有下来。
姬瑾却也并不在意,反刀一抽,用力一扯,将袍摆割下,慢慢缠在长刀柄上,免得血染之时,手滑。
边缠边沉笑道:“怀庆孟氏,有郎名英,红枪带缨,战骨如鹰。”
“不过如此。”他将刀身缠好,沉笑道:“以三千对五百,费五天方才攻破城门,又三天才攻到府衙边上,又在这府衙围攻一日一夜,却还是这般僵持!你这只鹰,不如东荒那只啊。”
少年名将,双鹰旋空,一是威远侯府世子叶英信,一是怀庆孟氏六郎孟英。
孟英十五岁那年,曾以一人之力护住怀庆府,不被匈奴破城,后驱逐匈奴百里,一战成名。
对面孟英策了策马,看着姬瑾,心生怜惜之意,沉声道:“就算你能守得住府衙,也出不得这怀庆,孟氏已举家之力,集兵力过万,围攻怀庆。弃了吧!”
正月十六,这位殿下亲率一百亲兵攻入怀庆府南门,其他两路皆兵不过两百,分三路而入,怀庆虽知他会过境,却并没有想到会那般的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怀庆府知孟长亭,连夜出逃,一家老小却皆被羁押于府中。
孟英受令,正月十七日率兵三千,反攻怀庆。
可眼前这位十五岁的少年皇子,却在只五百兵力之下,守城十日,还有空安抚城中民众,让众人闭门不出,免受战乱。
就算被三千将士围困于府衙之内,依旧毫无惧色。
孟英看着那位试着握住刀身的少年,突然想起自己十五岁那年,也是这般无所畏惧,脑中只有护城护民,可现在却不知道护的是谁。
“就算我弃了,这也是我姬家的天下,你也是我姬氏之臣。”姬瑾以手握住长刀,沉喝一声道:“战死,何惧!”
“不惧!”身后颜铁明带着一众副将,沉声应和。
姬瑾笑了笑,沉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想让我回去,可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京中可有人在等我呢!”
说罢,不待孟英策马前进,率先握刀冲了过去。
厮杀之声再起,可仅剩的三百亲兵,脸带正色,双眼杀意迸现,随着姬瑾一同冲出了府衙。
孟英握紧手中红缨长枪,看着姬瑾,突然有点后悔,又有点庆幸。
后悔,如若此次前来的不是自己,或许这位三皇子还有机会,杀出怀庆,这般英才方可活命。
庆幸,如若不是他前来,他就不会见到姬瑾。
不知道,原来姬氏也有这般少年郎君,可与自己一战!
手中红缨长枪提起,孟英跨马对着姬瑾冲了过去。
何欢殿外,谢氏听着内里沉声静气,不时有着太医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就算隔着层层殿门,她似乎也能闻到血腥味。
医女,宫女,太医进进出出,谁也不敢说话。
宁国公府长孙,现禁卫首领程昭亲自守在殿外,只等这边有了消息就去报于中和殿。
谢氏突然有点后悔,当初那只红尾长裾的喜鹊飞出时,她是欢喜的,女儿有孕晋封贵妃时,她也是欢喜的,可现在她却有点麻木了,好像那些东西离自己好远好远。
殿外烈日之下,两个浑身是血的宫女垂头跪着,似乎连啜泣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