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回 讨成德中使无功 策魏博名相定议(2 / 2)

吐突承璀自行营还朝,有旨仍令为左卫上将军,充左军中尉。裴垍入谏道:“承璀首倡用兵,疲敝天下,卒无成功,陛下即顾念旧恩,不加显戮,怎得全不贬黜以谢天下?”给事中段平仲吕元膺,且请诛承璀。李绛亦奏言:“不责承璀,他日将帅失律,如何处置?”宪宗撤去承璀中尉,令充军器使,中外始相率称贺。张茂昭奉诏班师,得加官检校太尉,兼太子太傅。茂昭愿举族还朝,乞另简后任,表至数上,乃诏从所请,令左庶子任迪简为行军司马,乘驿往代。茂昭悉举簿书管钥,授与迪简,立挈妻子就道,且嘱语道:“人人贪恋旌节,试看节使子孙,有几家能保全过去?我使汝等还朝,正不欲子孙习染污俗,同归沦亡。汝等毋谓我迂拘呢。”见几而作,不俟终日者,君子之谓乎?都虞侯杨伯玉张佐元,相继作乱,为将士所诛,共奉迪简主持军务。迪简与士卒同尝甘苦,军心感附,易定皆安。宪宗命颁绫绢十万匹,犒赐二州将士,即授迪简为节度使。至茂昭入觐,面加慰谕,晋拜中书令,复授河中节度使。茂昭奉命往镇,越年首上生疽,竟至暴殁,年止五十,册赠太师,谥曰献武。茂昭公忠卓著,乃享年不永,反致病疽暴亡,天道岂真无知么?茂昭弟茂宗,曾尚德宗女义章公主,茂宗出任兖海节度使,官至左龙武统军,茂和亦仕至诸卫将军,茂昭子克勤,后亦官左武卫大将军,子弟世贻令名,如茂昭言。

河东节度使范希朝,出屯河北,宪宗命王锷为河东节度使,锷有吏才,颇善完聚,进奉甚优,且尝纳赂中官,求加相衔,中人竞为揄扬,宪宗亦颇心动,密诏中书门下道:“锷可兼宰相。”同平章事李藩,遽取笔濡墨,抹去宰相二字,再从左方写着不可二字,呈还宪宗。时太常卿权德舆,正入任同平章事,见藩所为,不禁失色道:“诏书如不可行,亦当另疏谏阻,奈何用笔涂诏呢?”藩从容道:“势已迫了,一出今日,便不可止,我不能不破例上陈。”德舆因亦入奏道:“向来方镇得兼相职,必有大忠大功,否则为羁縻计,不得已权给兼衔。今锷无忠勋,朝廷又非不得已,何为遽假此名?”宪宗乃止。裴垍适患风痹,乞假养疴,三月不愈,乃罢为兵部尚书,再召李吉甫为相。吉甫自淮南入都,常欲修怨,因裴垍与史官蒋武等,上德宗实录,遂上言垍已引疾,不宜冒奏,乃徙垍为太子宾客,罢蒋武等史官。垍竟病殁,不得追赠。给事中刘伯刍,表称垍忠,始追封太子太保。李藩由垍引进,吉甫既已倾垍,复欲去藩,密白宪宗道:“臣还都时,道逢中使,持印节与吴少阳,臣窃为陛下深恨哩。”宪宗不觉变色,退朝自忖:少阳前为留后,今加任节度使,藩曾赞议,彼不容王锷,独请任少阳,恐未免有私弊等情,遂竟下手诏,罢藩为太子詹事。吉甫可谓善谮。

李绛尝面奏吐突承璀专横,语极恳切,宪宗尚未肯信,已而弓箭库使刘希光,受羽林大将军孙

谈兵容易用兵难,功效虚悬兵力单。

幸有宰臣能料事,顿教内外尽熙安。

宪宗接了此奏,又召宰相等入商,欲知后来如何解决,俟至下回表明。

宪宗之待藩镇,忽宽忽严,忽抚忽讨,毫无定见,殊为可笑。李师道之自为留后,与王承宗相等,绳以祖父功罪,则师道可以先讨,而承宗次之,乃师道加封,承宗受讨,已非情理之正,又任中官为统帅,徒劳动数十万众,无功而还,威令果安在乎?卢从史之执,功出裴垍,与承璀无与,且诱而执之,亦失大体。李绛之论,实为明允,何宪宗之漠不加察,始终为阉人所荧惑也?吴少阳逼死主帅,擅杀元庆,其罪已甚,刘总弑父杀兄,其罪尤大,不声罪而致讨,反概加任命,且进总公爵,非特劝人不臣,抑且教人不孝不友。而于魏博田氏,独欲从李吉甫言,兴师致讨,匪李绛之一再辩白,几何而不蹈承璀之覆辙也。文中陆续叙述,而宪宗之喜怒无常,显然若揭,褒贬不在多言,善读者自能体会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