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听声音觉得还好,可是灯一打开,看到他消瘦到棱角分明的面孔,灰白到近似透明。。。
心重重的一痛,犹如被重锤击中一般,疼得她几乎站立不住,深深地呼吸,攥紧颤抖的手指,拼命抵御着眼眶里不断涌出的潮热。。
“我送你去医院。”刚才的建议只是商量的语气,这次却是无比的坚定。
她放下怀里的纸箱,径自走到他面前,把靠在椅子上的导盲杖塞进他虚张的右手,“走吧。”
她俯下身,想去搀扶椅子上的季舒玄,可季舒玄却轻蹙了下眉头,让开一侧身体,语气冷淡地说:“不用了。”
不用了?
他的眼睛看不到,现在,连感知外界的能力也没有了吗?
他感觉不出自己在发烧?
浑身烫得像火炉一样,手指却冰得像是南极的雪山。。
她重重地吸了口气,咬紧下唇,忽略掉季舒玄的拒绝,固执地探手过去,扶着他的胳膊。“你再不去,我就给苏台打电话。”
她抬出苏群,是因为季舒玄和苏群之间默契深厚的交情,非一般朋友可以企及,季舒玄到电台复出工作,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苏群。
她不相信,苏群会牺牲季舒玄的健康,保住所谓的名牌栏目。。
手下的身体变得僵硬如铁,依旧是冷静而权威的命令:“我会去医院,但不是现在。还有三十分钟节目试听就要开始,你去校对一下我改动过的电子稿件,确认无误后,存到我的平板电脑里。”
童言抬头看着他,光影斑斓的灯光下面,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愈发显得英俊而遥远。。
是的,遥远。。
她不知道还有哪个词能更恰当地形容出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么近,那么远。
触手可及,却又可望而不可及。。。
童言眯着眼睛,试图看清他表情深处最细微的变化,可是,令她失望的是,他看起来永远是那样的平静和从容,哪怕高热折损了他的风采,折磨得他形销骨立,可他,照旧是一副淡然的神情,仿佛,那些病痛都不曾流连于他的身上。。。
童言微微牵了下嘴角,苦涩的笑意,随着动作逸出。她伸手,扯过办公桌上盲人也可使用的固定电话,直接拨给总机。
“你好,麻烦请接苏台长。”她语速很快,最后一个字,竟有些破音和走调。。
接通的音乐是电台为宣传自己制作的广告公益歌曲,她一句歌词也没听进去,眼睛盯着白色的话机,手指紧紧攥着听筒的连接线,整个人都绷紧如同一根马上就折的棍子。
“喂。。。。”耳边传来人声的刹那,有只手,突然伸过来,准确无误地切掉电话。。
“不要打了,我们各退一步,我吃药,你去楼下的药店给我买。”季舒玄收回手,眉头打成一个死结,略微侧身,‘看’着比他低了半个头的固执女助理,无奈地妥协。。
童言怔了怔,没有接腔,但也没有再打电话。
她朝一旁的纸箱走过去,停了几秒,拿出里面的迷你药箱,放在桌上,打开盖子,找到他迫切需要的退烧药和消炎药。
“阿莫西林可以吗?”她回头,问立在桌前的季舒玄。
他一直沉默着,像是为她的倔脾气在生气,在她问第二遍的时候,他才微微点了点头,“可以。最好有奥美拉唑。”
她翻了翻药箱,“没有。”
奥美拉唑是医生给有胃病的人常开的止痛药。抑酸药物奥美拉唑,以及硫糖铝、米索前列腺素,都能在止痛的同时,保护胃部黏膜。
他的胃,不舒服吗?
虽然没有奥美拉唑,却有胃气痛片,她犹豫了一下,问他是不是胃也感觉不舒服。季舒玄轻轻地点点头,默认了。
童言把三种药片按照药量倒在一个药盖子里,然后找杯子给他倒水。可是找了一圈,才发现除了盥洗室里自己上午采购的卫浴用品外,属于他的私人物品,一个都没有。。
怎么喝水?喝药?
眼角一斜,她看到自己那个印有自己照片的白色骨瓷马克杯正静静地躺在纸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