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看了看椅子里托着额头,似是在凝思的季舒玄,她咬咬牙,拿起杯子,“季主播,稍等一下,我去隔壁接水。”不知什么原因,季舒玄办公室的饮水机一直没有配上,她只能去隔壁房间接水喝。
水温控制得很好,中等偏热一点,入口不会烫嘴,但是会一路暖到胃部。。
喝了药,喝光了一整杯热水,季舒玄仰躺在椅背上休息,感觉逝去的能量,又一点一点地重新回到了体内。。
他的手里还拿着助理夕兮递给他的杯子,光滑细腻的触感,告诉他这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仅供喝水用的杯子。
他曾去过景德镇。
那个蛮声海内外的著名“瓷都”,无论是在泱泱华夏的古文明时期,还是高科技发达的现代,它的制瓷技术都是中华的一块瑰宝。景德镇的瓷器,素有“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磐”之称,他手里的这个杯子,质感滑腻,光润,轻薄,敲之还有隐隐的回声,想必价值高得离谱。。。
这肯定不是苏群给他准备的,苏群太了解他了,一壶来自南非的香浓咖啡和一套来自咖啡产地的原生态的咖啡杯,才是他的心头所好。
那种粗粝的质感,一灌入喉的爽利和刺激,才是属于他的人生。。
只是。。。
只是,这一切都随着六年前的那场灾难结束了。从那个时候起,他再也没有喝过产自南非的咖啡,就连他一口气珍藏了好几套的咖啡杯也被母亲苏荷声给送人了。苏群知道以后,笑笑地诱--惑说,等他真的到电台上班了,他就把自己那套小姑姑送的咖啡杯当做礼物送还给他,还顺带附赠一大桶产自原产地的正宗南非咖啡。
如今,他真的来工作了,可是说好的礼物,却像是发酵后的泡沫,破了,还留下一股遗憾却又令人留恋的味道。。
他肯定,手里的瓷杯不是男人用的,更不是办公室礼仪,用来招待贵客的。
他之所以确定,是因为瓷杯本身的价值太高了。高过大部分人的预期,就算小部分人有能力拥有它,却也不会只把它用作一个寻常喝水的杯子。。
不是苏群送的,不是新闻部配发的,那。。。。它的主人,是谁,答案似乎就很明了了。。。
童言洗了手,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他‘盯着’手里的白瓷杯,神情有些奇怪,不禁暗自骂自己猪头,一杯水怎么能够呢?他现在需要大量补水,不然的话,等会儿一个多小时的试听怎么能坚持下来。
她走过去,尽量保持着温和的声音,说:“季主播,我再去给你倒杯水。”
季舒玄很痛快地把杯子还给她,“谢谢夕兮,不过,最好给我换个杯子,这个似乎,有点太小了。”他比划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什么痕迹。。
童言攥着杯柄,脸有些发红,他察觉出来了?
这个定制的杯子比起其他的马克杯,是小了不少,女孩子喝水显得秀气,可人高马大的男人用起来,就显得特别孩子气了。。
确实不大合适。
想到他话里有话,再加上刚才他那么自然地就着她平常喝水的地方,细细地啜饮,就觉得特别的羞窘,不自在。。
他,该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那么做的吧。。
去隔壁房间要了两个一次性的水杯,套在一起,接了一杯热水送回去,季舒玄这次没说什么,大大方方地喝了以后,就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不知道是不是药力发生作用了,他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平板电脑接入有点问题,童言低声问他怎么处理,发现没人回答,才知道他睡着了。
逆光的空间安静得出奇,背景是浩瀚无垠的夜空,星子闪烁在黑丝绒似的幕布上,给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虚幻的面纱。。
他靠在椅子上,长腿因为伸展不开,姿势显得有些别扭。再往上看,她不禁傻了。。
他居然摘掉了墨镜。。
再次相遇以后,他总是戴着那副价值不菲的定制墨镜,像是长在脸上一样。
时尚杂志曾做过研究,发现世界上有一些男人,他们酷爱墨镜,而且尤其钟爱某一特定款型,往浅里说,是他们拥有专一的好品质,往深里说,这种特定款型的墨镜,包含了他们想要传达给世界的某种特殊信息。
季舒玄戴墨镜的目的,和时尚杂志做的研究毫无关系。但凡知道原因的人,都会感到心酸,因为那并非为了显酷或者耍帅,而是他遮掩残障的一种手段。
她曾亲眼看到过那双眼睛发出的光亮,足以照亮整个世界;也曾亲身感受过它们带来的温暖和坚定,足以支撑她熬过无数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她坚信,如果他还没有失明的话,一定不会轻易地遮挡那双可以治愈人心灵创伤的清澈黑眸。。。
卸掉眼镜的他,看起来和记忆中的季舒玄又有些不同。
他太瘦了,瘦得一看到就会把整颗心都紧紧地揪起来。。